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一不小心撩了以前喜欢的人,怎么办》檀尘 文案: 月雪一辈子就撩了两个小哥哥,一个是因为喜欢,一个是因为想有人喜欢,可没想到,有一天发现两人其实是同一人。于是他逃跑了,可无论怎么都离不开那个人。最美好的事不过你喜欢我的时候我刚好喜欢你,如果第一次你没明白我的心意,我便用一生的追逐去证明。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近水楼台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月雪,容钰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镜花缘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通往黄泉的路上常年盛开着成片的彼岸花,不知生死,不懂哀喜,如鲜血一般的红海将死亡衬托得无比绚丽。每一个魂灵都从这里经过,带着澄澈的透明色泽,被这死亡之花染得血红。   花香飘渺,勾起来人前世的记忆,那些不愿想起的,那些不想遗忘的,终将消失在花海的尽头。一碗孟婆汤,了却平生念。而你,不过是无数缕幽魂中的一只而已,往生一过,尘缘尽消。   千万年的记忆,千万份的情感,不断地在彼岸花海上盘旋,渐渐侵入它的花瓣,渗进它的根茎。万物有灵,彼岸花也一样,那些驱不散的记忆孕育了一只小小的精灵。黑发血瞳,一举一动都是说不出的妖媚。   地狱苦寒,这于一只精灵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不会痛,也不会冷,但他会寂寞。没人会找他说话,没人会陪伴他度过这漫长的岁月。每一个魂灵都有自己的人生,与他无关,他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精灵数着彼岸花的花瓣,把它们一片一片地折下,他想,如果是单数的话,自己就离开这个地方,去到所谓的尘世。一片,两片……六片。双数呀,精灵拖着下颚,眼睛不自觉地眯起,随手折下又一片花瓣,做决定的从来不是花瓣,不是吗?   魂灵依旧在徘徊着前进,好似什么也没有改变。唯有彼岸花海轻颤,朝着三生石的方向默默低头,送别那个远去的人,花瓣相互碰撞,谱出一曲幽歌,似叹息,似祝福。   指尖轻捻着一片樱花,幼嫩的粉色衬得指尖如月光似的皎洁,少年躺在软软的青草上,眯缝着双眼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月雪哥,红姨让我来找你,听说你又从学堂逃课了。”春花是个黑黑的小姑娘,有村里人都有的特征,即使年纪还小,手却早已被劳累的家务磨出了一层薄薄的茧子。而月雪不同,不如说他与村上的人都不大一样,甚至连父母也是,他出落得太过好看了,仅仅是一个回眸都会让人脸红心跳。   现在他正看着春花:“小春花乖,今天就当你没见过月雪哥哥,好不好?”   春花不禁被这抹笑容迷了眼,只好羞红着脸跑开了:“别想迷惑我,我这就和红姨告状去。”自始自终没敢回头看一眼。   月雪被小姑娘的举动逗笑了,看她跑远,又继续倒下,不久便睡着了。美人如画,时光如水,渐渐被花瓣落了满身。   月雪是被一个爆头痛醒的,睁开朦胧的双眼,就看见自家娘亲举着根棍子,在手上缓缓敲打。立马爬起站直,荡开迷人的微笑:“娘。”   “今天又逃学了。”薛红不为所动,黑着脸问道。   “嗯。”笑容更加灿烂了。   “打死你这个混小子。”薛红追着月雪开始跑,在后面不停地挥舞着棍子。   月雪拼命往前奔跑着,不时回头看一看薛红的状况,细心地调整好自己的速度。   中年人的体力自然比不上正值青年的月雪,薛红很快就气喘吁吁地弯下了腰,月雪也停下了脚步,开始往回走。   “娘,要我背你回家吗?”月雪笑着将薛红背上了身子,不顾那人轻微的挣扎。   回家的路上,偶尔会有几个归家的农人,大家看见这对母子都刻意地避开了,仿佛见到了什么脏东西。月雪过美,按理说,以月雪父母的底子,他不该长成这样,但他偏偏就是出生了,在村里人的注目下出生的。   后来,不时有人说,月雪不是人,是妖孽,总有一天会给村子带来灾祸的。人们总是愚昧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月雪刚出生那会儿,就有人对薛红说把他扔掉,但薛红不肯,这是她的孩子,她怎么舍得。   她就和丈夫一直护着这个孩子,要他读书是希望他可以从这里走出去,去找可以认同他,接纳他的人们,而不是在这里被所有人厌弃。村里的孩子都不和月雪玩,除了春花,那孩子向来只是靠自己的感觉认人,只有她愿意和月雪接触。   薛红叹了一口气,多好的孩子,为什么要遭遇这些呢?   她的烦恼月雪明白,但是月雪想,自己并不需要别人的接纳,有他们,也就够了。既然有人愿意付出一切地对自己好,自己还有什么不满的,他只是想留在这些在意他的人身边,侍他们终老,至于其他人又有什么好在意的,所以他逃学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仿佛这样,他们就能一直相依着,走下去。 第2章 镜花缘   “臭小子,回来了。”月老爹刚打完柴回来,倚在门口看着这母子两,眼中是说不出的慈爱。   “回来了,爹。”一副乖乖的样子,任谁见了也不愿多加责备。   月老爹无奈地扶了下额头,冲着薛红喊道:“都是你惯的。”   薛红一听就气了,把棒子扔到月老爹手上:“你行,你来。”   月老爹气得满脸通红,也没敢反驳一句,拖着棍子就走进房里做饭去了。   “你给我进来。”薛红揪着月雪的耳朵将他拖回了屋子,可又舍不得打他,毕竟就这一个孩子。只好指着地说:“给我好好跪着,不叫你起不准起来。”   转眼间,已月上柳梢,饭菜都已做好,空气里弥漫着有诱人的香气。月雪感到有些饿了,膝盖在发麻,但是他不敢起来,只能默默地看着父母吃饭。   薛红不时看他两眼 ,有不忍,但更多的是坚决。   月雪轻吟一声,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在地上无力地低垂着。这可把两个人吓坏了,连筷子被碰掉了都没察觉,赶忙将人扶起。   “臭小子,这是怎么了?”月老爹使劲摇晃着月雪,眉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心。“是不是跪坏了?”薛红有些自责。   月雪弱弱地吐出一句:“我饿。”薛红一巴掌糊上他的脑袋:“叫你吓人,年纪轻轻不学好。”   还是把他拉上餐桌,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一边训斥他,一边不停地给他夹着菜。   今晚仿佛格外宁静,黑暗掩藏了所有的罪恶。一场屠杀正在这个小山村里展开,从第一户人家开始,鲜血浸了满地,哀嚎逐渐响起,夹杂着少女的哭喊和孩子的求救。   生命在一次次挥刀中泯灭,有些人甚至还没从睡梦中醒来,便被杀害了。   巨大的踢门声响起,月雪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出门看去,村子里早已是一片火海。奇异的是,他没有恐慌,连悲伤都十分轻微。   月老爹向他跑来,拉着他的手就往外冲,一直在说:“孩子,别怕,爹爹一定会保护你的。”不知是在安慰别人,还是自己。   他们奔向薛红,此时薛红正被人按在地上,不住地挣扎,衣服也被人撕扯了一半,露出里面的肌肤。月老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随手拿起一根棍子就要上去拼命。   可棍子哪里比得过刀剑,月老爹被狠狠地砍伤了肩膀,血一下子喷涌而出,月雪觉得世界都模糊了起来,只剩眼前一片血红。   眼看山贼的刀就要刺进月老爹的心口,自己就要失去最亲近的人了。月雪睁开了血红的眸子,里面一片死寂,仿佛埋葬过无数的尸骨。   他朝山贼看去,说道:“去,把你的同伴都杀了。”如同诅咒,山贼立刻被迷惑了心神,向外面走去。   此时的月雪和平时相差太多,以前他是慵懒的,狡猾的,但依旧有一颗善良的心,即使被村人欺凌,也只是一笑而过。现在的他还是那副容颜,可骨子里就似乎换了一个人,冷漠的,无情的,带着杀戮的欣喜。   薛红从绝望中被拯救出来就看见这一幕,她想冲上去抱住自己的孩子,可是却不知道如何下手。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去,对每一个山贼说着什么,那些人就开始自相残杀。她看着他被鲜血染红,却仿佛没有察觉,只是贪婪地舔舔自己的嘴角,露出满足的微笑,说不出的妖异。   薛红木木地扶起月老爹,将他放置在床上,静静地等着月雪回来。她相信他会回来,毕竟那是她的孩子呀。   山贼都死了,和村民的血液混在一起,汇成一条条细细的血线。那个晚上,没有人能从恐惧中出来,他们所害怕的不是那些害死他们亲人的山贼,而是那个救了他们的孩子。   大雨无情地冲刷着罪孽,只余下淡淡的粉红。小屋里,薛红紧紧地抱着昏迷的月雪。昨晚,他沐浴着鲜血走回来,像一个杀神一般,即使是这样,他也依旧向她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便倒了下去。   纵使杀孽满身,他也会干干净净来到她的面前,这就是她的孩子呀。薛红不禁泪流满面,她明白自此以后,他们一家再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了,可是没关系,他们还在一起就好。   天蒙蒙亮的时候,村民们还没来得及收拾好失去亲人的悲伤,就拿起家中的武器,把月雪家包围了起来。 第3章 镜花缘   比山贼更可怕的是人的恐惧,它会使人放弃看清一切的机会,只是执着地将不安全的因素铲除。   月雪在昏迷中便被那群疯子带走了,他们支起一个堆满木材的架子,将月雪绑在上面。月雪的头发散乱着,嘴唇透着不自然的苍白,他缓缓地醒转过来,见到的便是叫嚷着的人群,一双双带着恐惧与仇视的眼睛。   对此,他既不惊讶,也不后悔。眼睛变红的时刻,他好像被关进了一个空间,只能无力地看着那个自己享受着杀戮的快感。莫名地,有一丝向往这样强大的自己,可以保护深爱的人不被任何人伤害,可以肆意地遵循心中的渴望。   此时,他看着拼命想冲上来救他的双亲,觉得很满足,总会有一些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依旧想呵护着你。这就够了,以后,好好活下去,再要一个孩子,忘了我吧。   薛红用尽全力才抓住村长的衣袖:“我的孩子什么也没做错呀,求求你们,求求你,放过他吧。我们会带他离开的,不会再打扰你们的。”这般的哀求,却被无情地甩开,村长撕下自己的衣角,抛在地上践踏,满是嫌弃地说:“生出他的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来人,把他们也给我杀了。”   被恐惧支配的人是可怕的,这般无理的要求也得到了所有人的拥护。   “对杀了他们,都是他们的错才会有这个怪物。”   “说不定,这次的灾难就是那个灾星带来的。”   “除掉了他们,我们就安全了。”   众人如此催眠着自己,似乎这样说下去,那个毁灭一个家庭的侩子手便不是自己。   月雪看着发生的一切,他想大喊,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他努力挣扎,以至于生生用草绳将手腕磨出了鲜血,细碎的草屑刺进了皮肉中。   “不要,你们放过他们,好不好。”春花从人群里挤出来,将小小的手臂撑起,挡住暴动的村民,但她太小了,什么也阻止不了。   薛红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但至少希望月雪能活下去,她知道他可以,她自私地希望那孩子能运用那可怕的力量。她看着他,眼中没有责怪,只是满满的慈爱和心疼。   一刀下去,薛红倒下了,眼睛却没能合上,紧紧地注视着月雪的方向,。   月老爹被人抓住,不能动弹,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悲伤的叫喊。他嘲讽地看着周围的人,向月雪说:“如果可以,好好活下去,带着我和你娘的份一起。”   月雪觉得那股力量又开始占据自己的灵魂,他在抑制着自己,他不想再杀害任何人了。   “你们住手,不准你们伤害他们。”春花被推到地上,哭喊着叫道。她的父母连忙赶来把她的嘴捂住,拖了下去。   春花不住地哭着,她不想小哥哥死,小哥哥明明救了大家,到底是为什么呀?   月老爹的死亡让月雪彻底放弃了抵抗,他对另一个自己说,交给你了,我已经太累了,既然软弱换不回我所守护的,那就变强吧。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月雪的眼镜再次被红色充满,不同的是,这次他是清醒的,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动,但他不想停手。   该死去的人都死去了,不该死去的人也一样,月雪的话语仿佛不可违抗的命令,将所见的一切,带入死亡的深渊。   春花所见的,就是阻止自己的父母被熟识的人们所杀害,以往认识的人都不顾一切地残杀着。而她的周围成了一片真空地带,没人伤害她,她也没有去伤害别人。她早已忘记了哭泣,看着那个人,缓缓向自己走来,却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你杀了我的父母,毁了我的家园。”春花叫喊着。   “是,所以恨我吧,恨着我活下去,没准有一天你就能够报仇了呢。”月雪想纯粹的恨总比爱恨交织的痛苦要好得多,这个唯一关心他的小姑娘,他希望她好好活下去,即使她并不需要他的照顾。   “来,到我背上来,我带你离开这里。”月雪伸出了双手,这时四周早就静谧下来,满地都是死者的尸骸,仿若地狱。   “不要。”春花打掉那双牵过她多次的手,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可还是忍不住去依靠。   “别任性,乖。”月雪将小姑娘抱起,一步一步地走向村外。   “我恨你。”   “我知道。”   “总有一天我会报仇的。”   “好。”   “我们要去哪里?”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安心睡吧。”   “才不会睡,睡了你就跑了。”   “嗯。”   春花还是忍不住睡着了,或许是怀抱过于温暖,也或许是这个人太过温柔。她其实清楚这个人的无奈,但她觉得如果不去恨他,自己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死在眼前的那些人。所以,请不要对我这么温柔,我怕我以后再也下不了手。 第4章 镜花缘   山道上行驶着一辆马车,马车的样式很简约,细看之下却十分讲究,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雕琢,用料都十分名贵。   虽是泥泞的小道,车夫却可以驾驶得如履平地,可见其功力。车内卧着一名男子,虽是儒生装扮,眼中却有掩不住的锐利,他很是自然地将自己靠在车壁上,透过窗子观察着山上的一切。   “停下。”一声轻语传出,车夫立马停住马车,期间没有一丝停顿。   丘原从车内走出,看着经过的两人,他们实在太特别了。两人身上都沾满了血液,可又明显不是他们的,而经过了这样的事情,那位少年却神情平静,连呼吸都没有乱,最重要的事是这人太过好看。丘原见过美人并不算少,可第一次看见这般妖美的,于是他停下了。   那个小姑娘尚且不知,但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在告诉他一件事,这个人将会很有用。   “喂,小子,要不要和我回去。”丘原伸手拦下他们。   “不用,多谢。”月雪明白这个人并不像外表看上去得这般无害。寻常人见到他们,不是逃走怕惹上祸事,就是来询问他们发生何事,而这个人……   “你一个孩子带着一个小姑娘想活下去实在太难了。”那人摇了摇头,仿佛真在为他们担心,“而且,想必你也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这样的容貌,是不可能干什么正常活计的,你要连累她和你一起吗?”   月雪看看怀中的春花,他答应要许她一个将来的,自然是越优越越好。可是,月雪笑了:“我有条件,这个人我不想她知道任何事,平安喜乐地长大。还有,我可以有我的底线。”   丘原愈发觉得这人有意思:“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下颚被挑起,月雪笑得更加绚烂:“我们不过两条人命而已。你不收留,我们自会走。”   丘原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不安,但没有,于是妥协了,不是还有一个小姑娘吗?“我把她找户人家安置了。”   “不了,我答应她要照顾她的。”月雪不会让春花成为要挟他的筹码,他希望自己可以看着这姑娘长大,为她清除所有威胁。   丘原心里骂了一句,小狐狸。却还是把他领上了车。   马车扬长而去,徒留一地烟尘。   五年后,京城。   谁都知道丞相家有位小公子,年方十八,容貌十分好看,却不常出门,把他当个女孩子养似的。性子很柔弱,经常被世家子欺负,本来丞相那么高的地位不至于如此,可坏就坏在这人不是亲生子,高门大户谁会让一个外人继承事业,丞相又不让人多加照顾,久而久之就成了如今这副光景。   “春花,我回来了。” 一位年轻的公子从门外走进,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糕点就吃。不料被一巴掌袭来。   春花现在已经张开,尽管底子并不好,但被这人娇养这么多年,皮肤也白皙了许多,虽不美但很耐看,外表十分温婉。   但那是对外人,对月雪,她始终做不到温柔以待。一方面是心结的问题,一方面是这人实在太讨厌。   春花知道收养他们的不是普通人,她有今天这样的待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她不知道他为何改变了自己的容貌,就像她不知道他每天在做些什么,只是早出晚归。偶尔,带着满身的伤来这歇息一会儿,问他,他只是笑笑,然后把她气得跳脚。   月雪看着春花说:“我养的姑娘就是好看。”   换来一个爆头:“谁是你家姑娘,谁要你养。”   “疼。”月雪倒吸一口冷气。   “哪里,快说。”春花摸了摸那人的额头。   “心里。”月雪捂着心口,“我的小春花不理我了,我的小春花长大了。”   转头就见刚才还温柔的姑娘,拿起一个棒子打来。连忙躲开,用轻功溜出门去,临走回头一笑:“这样凶残,小心将来的相公嫌弃你。”   出门后,月雪收敛了轻浮,换上一副邪魅浅笑的模样,来到书房。一路上,仆人都向他鞠躬致意,完全没有外面传说的冷落场景。   “义父。”月雪推开房门,房里燃着淡淡的熏香,丘原坐在椅子上,批阅着公文,见他来了,便用手托住下巴,轻问:“任务完成了?”   “整个事件的关系人无一活口。”月雪也不客气,找一椅子坐下,手搭在扶手上,端得是一副慵懒的模样。   丘原却皱了皱眉头:“虽然为你改变了容貌,但那种妖媚的气质太过明显了,你要稍微克制一下,接下来的任务对象,喜欢的可是那种清纯可人的角色。”   “是谁?”月雪姿势不变,漫不经心地问道。   “容钰。”   “当今不受宠的六皇子,任务是什么?”月雪觉得没什么好多探究的,只要做好任务就行。   “获取他的信任,将来或许很有用,我并不约束你完成任务的方式,人给你,其他的自己安排。”丘原与往常一样说的并不多,这个人从来就很神秘。   不似外面传说的那么清廉,能力却是实打实的,怪不得如此得皇帝信任,只不过是养了一条忠犬,还是一匹饿狼还难说。   “月雪,来坐一坐。”丘原倒上一杯清茶,招呼月雪过来。   “不必了,月雪还有事,先行告退。”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意思。”丘原将杯中的茶饮尽,饶有兴致地语道。有些身处高位的人会喜欢那些敢于挑战他权威的人,丘原就是这群人中的佼佼者,但那也是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这种人,一旦惹怒了,结果是很可怕的。   “我期待你反抗我的那一天,这般娇艳的花朵,一旦被折断会是怎样的美感呢!” 第5章 镜花缘   深黑的隧道直通到不见底的深处,掩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秘,月雪已经多次走过这条通道,愈发熟悉它的黑暗,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很好地把自己隐藏在这种黑暗里。   曾经,他是一个学员,为了达到那人的目标,而在这不断地训练,用死亡来刺激自己的潜能。现在,他作为主子来这儿选择手下,不过是强大与弱小的区别罢了,因为他足够强大,所以可以站得更高,可以生活在阳光里。   “你叫什么?”月雪指着最前面的一个人问道。这个人他曾多次在丘原那里看见,料想应该是他的心腹。他想知道,这把刀究竟有多利。   “编号是一,名字是曲咏。”那个黑衣人上前回道。   “哦,小一。”月雪感到眼前人的眉头微拧了一下,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今天的任务是去围杀一个人,把他砍成重伤即可。之后如果见到我,不要犹豫,直接下手,就如同你们以往所做的那样。”月雪这么说着,语气是如以往一样的云淡风轻,好像什么也不能撼动这个人的内心。   “是。”曲咏将自己隐入黑暗中,月雪知道他去行动了,这种人,虽话不多,但是有用。不错呢,怎么将他变成我的人,这是个问题,月雪想着,轻轻地笑了。   树林里,一场厮杀正在进行,容钰这边只是随便挑选出来的几个侍卫,与另一边那些训练精良的暗卫不同,自然不久便败下阵来。本来只是一场一时兴起的出游,谁也没想到会演变成一场死亡之旅。   眼看不敌,容钰只好独自逃跑,鲜血沿路滴下,他也没力气去掩饰,他可以感到自己的体力在迅速流逝,也懂得就这样失去意识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不想放弃。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旁边都是不熟悉的景物。   再坚强的人也熬不过黑暗的侵袭,鲜血的流逝使他一阵又一阵地发晕,容钰终是倒下了。跟随已久的月雪这才从树丛中走出来,他隐藏的技巧十分娴熟,优秀到这个人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察觉。   今天的月雪和平时恍若两人,穿着一身浅绿的服装,头发简单地扎起,仅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显得弱小而无辜。他踢了踢重伤的某人,细细查看他的伤口,这个人虽然看似伤得不轻,却很小心地守护住了要害部位,所以并无大碍。   凭心而论,这人长得很好,是温润如玉的类型,一身白衣,即使被鲜血染上,也依旧高贵清雅如初。现在重伤的他还多了一种柔弱之感,很是可人。   月雪忍不住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带着淡淡的清香,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淡雅迷人。月雪有些迷醉,他想或许换一种方式接近他也不错。   月雪给自己的定义是柔弱的良家美少年,于是很自然的,这么弱的他当然拖不动这么大的一个男子。于是,他坚持走几步摔一跤的姿势,艰难地将人扶进隐秘的山洞里,在旁边默默地等他苏醒。月雪身上布满了泥土,头发都有些散乱,连手上都磨出了细密的伤口。   容钰不会让自己昏迷太久,但他也没想到,自己再次醒来见到的会是这么一副场景。羸弱的少年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伤口,眼中包了满满的泪水,仿佛一碰他,就会倾泻出来。   “你醒了。”声音有些哽咽,却也不失少年的清越。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容钰觉得有些尴尬,却又不好拒绝少年的好意,于是没有起身。   “我是月雪,今天路过的时候看见你,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你疼不疼?”少年的脸很白净,乍看便十分惊艳,此时像一只受伤的小白兔,颤颤巍巍的,很容易引起人的保护欲。   “不疼,乖,别哭了。”容钰用手去擦拭少年的眼泪,不料却越擦越多,只好起身将少年抱在怀中,不住地安抚着。   哭声慢慢减弱下来,少年的眼睛却迅速红肿了起来,更显娇艳了。   这时,洞外传来脚步声,两人都心知追杀的人赶来了。而那个看似柔弱的少年此时却不顾一切地披上他的衣服冲了出去,容钰想拦住,不想便扯动了伤口,不得动弹。   这是唯一的法子,他不出去,我就会死。容钰这么对自己说着,可还是不住地担心。他想如果这样一个单纯善良的少年因自己而死的话,或许他会后悔一生的。求救信号早就已经发出去了,可人迟迟没有赶来,容钰几乎是用爬的移动到洞口,好让来人尽快发现他。   来的是容钰的直属暗卫,还没来得及问主子的状况,便被打断了:“快带我去找那群人。”   “是。”暗卫从不问理由,执行就是。马上有一个人将容钰背起,循着痕迹找去。   毕竟是没经过人事的小少年,很快就被那群杀手抓住了,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并不懂什么怜香惜玉,直接把少年打翻在地。   “说,那人去哪了,不说的话,后果不是你可以承担的。你好好想一下,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值得吗?”领头的黑衣人居高临下地说着,将剑尖抵在少年纤细的脖颈上,刺出一串血珠。   “我不知道。”少年意外地强硬,就算身子在不住地抖动,依旧没有透露一点信息。   “希望你一直坚持下去,动刑。”黑衣人一招手,便有人过来,挑断了少年的手筋,动作很缓慢,仿佛在刻意享受少年痛苦的表情。   但他还是没有松口,冷汗不停地流下,混着鲜血和泪水。   找到少年时,他无力地瘫倒在地面上,眼中是深重的痛苦和绝望,属于他的鲜血洒了一地,把草绿染成了暗红,一个人正在下刀。   见到他们,那群人便迅速撤离开来,只剩下残破的少年,昏死在冰冷的地上。   “带他回去。”容钰承认自己被感动了,有一个人会为了自己的安危付出生命,哪怕是一个普通人也会感动,何况是在真情本就稀少的宫廷。 第6章 镜花缘   几近深秋,天气开始变得愈发寒冷,凉风和降温以最激烈的方式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这对于常年生活在京城的百姓们来说并无大碍,但于重伤的人不同。   月雪被救回来的时候,呼吸便已十分清浅,好似随时都可以挥手告别这方寒冷的天地。但容钰不许,他还没来得及报答他的恩情,还没来得及去好好了解他的一切,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失去那个会为自己的伤口而痛哭的少年。   这是否是一种偏执,容钰不懂,尽管他明白,像他这样的人一旦对于什么有了执念,将会很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他也管不了许多。那个人,已经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强势闯进了他的世界,没留给他一丝余地。   月雪昏迷了多少天,容钰就在他床边待了多久,像个可心的大哥哥一般照顾着这柔弱的生命。   容钰并非没有过纠结,在他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之后,曾经想过,哪怕只有一瞬,想结束这个让他如此焦灼的生命。   他尝试过将手放在少年的脖颈上,近得可以感受到血管的流动,滑腻的肌肤在他手下流转。他如此纤细,仿佛只要稍稍一用力,便能轻易折断。但当那人随着他的暗暗使劲露出痛苦的表情时,他还是心软了。   少年脸颊涨得通红,呼吸急促,濒死的状态让他愈发绝美,像一只深秋残翅的蝴蝶,明明面临毁灭,却依旧美得惊人。   果然,比起让他死亡的痛苦,他还更愿意承受那人将会给自己带来的麻烦。毕竟,这般弱小的人什么也做不了,不是吗?   容钰刚回府就让人去查了少年的身份,理智上,他是不相信会有如此的巧合,可是,又想像不到,那么一个单纯的人,会干出牺牲生命来接近他的事。   好在,答案让他松了一口气,他是丞相的小公子,丞相那人他虽接触不深,但父皇对他十分信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样便可以肆无忌惮地回应这个人的恩情了吧,容钰想着,握着少年的手,低低地笑出了声。   月雪感到自己来到一个黑暗的地方,无数的人从他身边飘过,带起一阵阵阴风,他看见自己,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他就觉得那是他。静卧在一片火红的花海之上,眼中酝酿着他不懂的寂寞,眼前印着来往的人群,却无奈把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   他感到一阵心悸,想抓住什么,什么都好,只要能摆脱这种忧伤。他握住了,转头对上了一双温润的眸子,满满的都是自己,他莫名就觉得很温暖。   “你没事,太好了。”所以在这时能有一个人陪在这儿,把我从那黑暗拉出来。说完便昏迷了过去。   在容钰眼里就是,苦苦等待的人,终于醒了,用粹满星光的眼睛注视着他,第一句话便是关于他的,他觉得很圆满。   “来人,来看看小公子。”他拂了拂那人的眉眼,向门外吩咐道。阳光正好,岁月正安静。   容钰想,或许可以养一个小宠物了,只属于自己的爱宠。 第7章 镜花缘   无故留下一个人这种事,即使容钰是皇子也无法做到,何况那个人身份还不低。回来的第二天,他就派人去告知了丞相府,那人回来时说:“我在门外等了许久,才有人回话,说丞相不介意小公子在我们这儿待多久,托我们照顾了。看这个态度,小公子在府中应该没少吃苦。”   今后不会了,容钰这么对自己说,他现在是我的人了。   多日的医治过后,月雪才慢慢苏醒。可是,伤口易好,被挑断的手筋却无法恢复如初,现在的他什么也干不了,连吃药也需要别人一勺一勺地送进口中。好在,有人愿意做。   “你的名字是什么?”喂药的时候,月雪看着容钰问道,还因为竟然这么久才想起这件事有些微微的羞涩,泛起一层薄薄的晕。   “容钰。”   “好,容哥哥。”月雪点点头,冲着容钰唤道。   “不,是钰哥哥。”容钰把手点在月雪的唇上,带着些许暧昧地说道。   月雪有些发愣,直觉告诉他,这么说有些不对,但他也想不清楚哪里不对,便再唤了一句:“钰哥哥。”   “乖。”容钰忍不住将少年头发狠狠地揉搓着,发丝过于柔软,在指尖滑过。月雪觉得他好像被当成了某种毛绒绒的小动物,不觉把头凑近了些,近到,可以感受到那人的呼吸,热热的,有些痒。   月雪的身体逐渐好转了起来,伤口也在一点点地愈合,似乎那一场审讯从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东西。但容钰知道并非如此,每天都陪着月雪的他曾不只一次地窥见那个在人前笑着的少年默默地哭泣,脆弱地发着抖。   这时,他并没有任何动作,他在等,等着宠物再也承受不住的时候,他便会出现。   这天晚上,容钰没有睡,他从自己的房间看向那人的方向。灯火还没有熄灭,在一片漆黑的夜里显得尤其明显,窗户上印出那人的影子。   他还没睡,容钰明白,那人一直在害怕,鲜血的伤害太过深刻,对他这种没经过太多事情的少年尤甚。但他不会特意表现出来,他还不信任他,还学不会依赖他。   容钰一直在等这个时机,他用多日的细心关怀和若有若无的暗示告诉月雪,如果有什么事就来找他,他会为他挡下一切危险。现在该是结果的时候了。   敲门声轻响,:“钰哥哥,你睡了吗?”声音带着些许颤抖,混着隐约的抽噎声。   “还没,是月雪吗?”容钰脱下外衣,装作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缓缓推开了门。   尽管多次模拟过这个场景,那人的样子还是让他狠狠地心疼了一把,寒风中,他只着了一件单衣,头发散乱着,本就不红润的嘴唇让他生生咬出了血色。   容钰感到一个凉凉的怀抱圈住了他,少年全身都很寒冷,显然在门外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抱着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说不清是怕的,还是冷的。   容钰有些后悔了,或许在第一次见到哭泣的少年时,他就应该将他抱入怀中,而不是以这样的手段去骗取这个人全心全意的依赖。   他伸手环住了少年,试图用体温去安慰他,这样的姿势,很让人安心,不管对于容钰,还是对于月雪。   容钰想,这个人对他展开了心扉,那自己便可以真正拥有他的全部了吧。像他这样长大的人,虽然心肠很柔软,却也很难真正去倚靠相信什么人,毕竟几乎没有人真心对他好过。容钰希望成为第一个当然也是最后一个。   两个人总不能一直站到天亮,即使容钰没问题,月雪的身子也容不得这样的任性。当容钰感到少年的情绪稍稍平稳下来,他便抱起了那单薄的身子,向床榻走去,意料中的,没有任何反抗。月雪将全身心都交给了他,静静地倚靠在他的肩上,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两人自然而然地躺在了一起,睡着前,容钰感到那人窝在自己怀里,觉得很满意。这一觉比以往都要温暖,不知不觉,他已经把心划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允许一个名叫月雪的人住了进来,可是现在他还没有察觉。   知道枕边人已经熟睡,月雪睁开   了自己的眸子,褪去了害怕和无助,那双眼睛亮得吓人。他成功了获取了这人的信任,可和他想要的还有很大差距。他只是把自己当成所有物在养,这是一种随时可以抛弃的存在,这个地位并不能获得太多有用的东西还要更深一步才行。   我想要知道,你是否会满意有一个这样的爱慕者,月雪眸色渐深,仿佛锁定了猎物的雄鹰。玩弄感情最是伤人,我这次愿意赌一把,看看谁先爱上谁,希望你值得我好好玩上一局。 第8章 镜花缘   和别人一起睡的感觉是很温暖的,肌肤相贴的触感会让人有种安心的错觉。   容钰早早地醒来,怀里那人还安稳地我在他的怀里,嘴角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不管多么老实的人,也不可能在一夜休憩后,衣衫还能完好如初的。月雪的里衣在无意中敞开了一大片,露出雪白的脖颈,容钰无端地,有些脸红心跳,急忙将被子掩上。   “钰哥哥,我怕。”即使还没醒来,那人还是牢牢抓住了容钰的衣服,极力寻求着安全感。   “不怕,有我在就不怕了。”容钰轻拍着月雪的背说道。   “真的吗,你会一直陪着吗?”猛然对上那人发亮的眼睛,一眼就可以看透里面深藏的不安和恐惧。   “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没人愿意许下承诺,因为那会成为一种枷锁,让人逃脱不得。但它无疑是最让人安心的,此时的容钰便愿意为了这一份小小的安心把自己置身于枷锁之中。   府中的早餐自然是不会差的,淡雅的色彩散发着迷人的甜香。容钰牵着月雪的手来到饭桌前,无视了旁人有些惊异的目光。在这个国家,不是没有人圈养娈童,但毕竟还是少数,两个男人牵在一起确实会让人感到奇怪,却不会多想,也就没人过多注意月雪对着那人爱慕的眼神。   “钰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少年鼓着腮帮子,含糊地问道。   “你这样的。”容钰一边将菜夹到月雪的碗里,一边回道。   “不是这种喜欢,是喜欢爱人的那种喜欢。”月雪看着那人说着,神色认真。   “那我想要那种才貌双全的女子,重要的是,我希望她能全心对我。”容钰继续做着夹菜的工作,即使谈及终身,依旧是淡淡的样子。   “是吗。”月雪垂下头,默默地吃着菜,想像那人与另一人红妆千里,拜堂成亲,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容忍这一切,他连说出自己心意的勇气都没有。   丞相府中,有一人也在惦念着月雪,春花望着窗外干枯的枝干,不住地为那人担心着。   平时不管有多难的任务,他总是不出几天就能回来,这次一去竟然这么久。其实,他每一次出门,自己都很害怕,说不定有哪一次这个人就回不来了呢,那自己就真的,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春花抑制不住涌起的哀伤,但她到底是个坚强的姑娘,就算是哭泣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染湿了桌面。   曲咏看着这个姑娘,莫名有些感慨,他已经在这里守了好些天了,那人将他安排在这,便没有其它的指示了。这大概是他过得最清闲的日子了,每天只是看着这个姑娘,绣绣花,时不时地对着窗外发呆。她与别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在这个府里,她似乎是最正常的一个人,不用做着无止境的任务,也不曾见过杀戮的残酷,那人将她保护得太过好了。   好到让他这个外人也有些羡慕,他喜欢看着这个人,很纯粹,却又不是太过娇弱。   “我要出去。”春花开启房门,对曲咏吩咐道。   “不行,公子交代过,尽量不要让你出现在人前。”曲咏用剑拦下了她,半威胁,半劝告。   “我要出去。”春花再强调了一遍语气丝毫没变,无惧剑锋直直走了出去。   又是一个不要命的,真不愧是那人养大的。曲咏有些无奈,他是可以打晕她,将她带回去,但他觉得没必要,况且他也需要知道那人进展如何了,在府里,消息太过闭塞了。 第9章 镜花缘   京城的街道还是相当繁华的,数不清的商家为了一点薄利而起早贪黑,在这里,容不下懒散的人。   春花正走在大街上,身后跟着曲咏,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那个人,但又不得不找,她不想停下,等待让她更加焦躁,各种可怕的画面会涌入她的脑海,充满着血色和死亡的气息。   她的衣着虽不算华丽,但比起一般百姓,还是好得太多,路上不时有人向她推销着各种东西。   “小姐,来个首饰,我家的是最好的。”   “小姐,这个扇子很符合你的气质。”   “小姐,来看一看吧。”   各种声音交织,春花有些不知所措,她已经很久没出过门了,实在应付不来这种阵仗。无奈,她求救地向曲咏望去,那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满眼的幸灾乐祸。   她狠狠地一跺脚,都是这样爱看人笑话。曲咏还是上前来了替她拂开喧闹的商家,他不笑的时候其实相当吓人,仅凭气场就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商家不敢再多说一句。   春花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么多年,她并没有见过多少男子,她的世界里只有月雪一个人。这样陌生的亲近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她想说些什么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回小姐,我叫曲咏。”曲咏拱手语道。   “哦,那你之前是干什么的?”春花将名字默默记下,她本来就是个贴心的姑娘,对所有人都抱着善意。   “我以为,小姐知道。”那人抬起头来,眼里的死寂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春花不禁有些感伤,用手摸上了曲咏的脸颊,透过他,看着那个思念的人。   这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对甜蜜的小情侣,但,那两人心里都清楚,他们不会有任何交集,始终只是对方的过客罢了。   “抱歉,失礼了。”春花惊觉自己的大胆,连忙将手收了回来,脸已红得发烫。   “没事。”我明白,你眼里的那个人,不是我。曲咏回道,他想他该是羡慕这样的感情的,但也清楚地明白,不应迷恋。   “钰哥哥,我想要这个可以吗?”耳边响起那人的声音,虽有些不同,但很确定就是那人。   春花猛然回头,看见月雪与以往不同的形象,以前他总愿穿一袭红衣,灼灼艳丽,不似现在这副柔软的样貌。   “是哥哥吗?”春花有些迟疑,她知道月雪在完成任务,她不想打扰他,她只是太想,太想和那人说说话了。   “是春花吗?”月雪回头看见了小姑娘,有些惊讶,也有不安,她不该参与他的任何任务,不然最后很难抽身离开。   “是,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春花看着那人,满满的都是期待。   “他暂时在我那住。”容钰强势将月雪揽在怀里,那个少女的眼神让他有些不愉,她是来抢自己的所有物的,容钰觉得,于是立刻宣誓了主权,“你不用太过担心,我会把他照顾好的。”   “嗯,麻烦了。”春花看着旁边的男子,这个人是这次的任务对象吗,对他很好,这我就放心了。   “春花这么大了,都不会打理自己,穿这么少就出门了。”到底是多日未见,月雪不忍心责怪她太多,自己还是让她担心了。   “这不是担心哥哥嘛,想快点见到。哥哥,要快点回来。”春花笑着,带着少女的明媚。   “我也想你了,会尽快的。”月雪轻轻地拥了女孩一下,在耳边小声承诺着。   “我们先走吧。”容钰把人抓了回来,用手紧紧地攥着,不等春花回答,就离开了。   春花看着那两人的背影,眼角有些湿润了,“哥哥会回来的吧。”像是自问,又像是在问曲咏。   “公子会的。”曲咏不明白春花的担心,他了解那人的强大,相信春花也并非不懂,毕竟那人对她,向来坦诚。   “这次的任务不简单吧,那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而且,他对哥哥的占有欲太过强烈了,他还回得来吗?   “这个,属下不知。”曲咏不说的太多,这对她没有好处。   “我明白了。”明白你们的无奈,所以我不强求,我会好好等的。   容钰握着月雪的手,想缓解自己的不安,“那人是谁?”   “是我的妹妹。不是亲的,但对我很好。”月雪弱弱地回道,察觉到这人有些不开心了。   “我原本以为你只有我一个重要的人呢。”容钰目视前方,行走着,月雪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到渐渐收紧的左手。   “钰哥哥是最重要的。”月雪急忙表白心意。   “她呢?”容钰觉得自己过于计较了,他只是感到自己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他,一个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可以独自撑起一片天地的他,看到了他独一无二的温柔,这是他所没有。所以,他需要确定,确定自己的存在。   “不一样的,那是对亲人的喜欢,对钰哥哥的是……”   “别说了。”容钰捂住月雪的嘴,他隐约可以预料接下来的话,所以他逃避了。第一次,他对小宠物重下了语气。   月雪快哭了,果然不可以,对吗。不可以,不可以哭出来,自己怎么能这么软弱,我还想有,最后一点尊严。   “钰哥哥,我们回去吧。”月雪动动手指,碰一下那人的手,“我不会再说了。”你不喜欢,我就不会强求,在你身边就好。   “好。”一样的纵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但一些东西早就改变了,变质的感情如何回得来。 第10章 镜花缘   那天的事情之后谁也没有提起,容钰所想要的,不过是个可以拥有的完全属于他的小宠物,而不是一个爱人,他不能再给他更多了,他给他的已经够多了。   有些东西,仿佛没人探究,就能掩藏在平静的湖水下面,不起波澜。   但那终究只是错觉,容钰已经很少来见月雪了,他还没想好如何处理这个人,是若无其事地继续宠着,还是就此放弃,他做不出决定。   容钰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起身往门外走去,今天是会见皇商的日子,他不能迟到。   月雪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他不知自己该不该去见他,他没有勇气,那个人一开始就是关怀备至的,所以他甚至忘了,从来,他们都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对他什么也不是。   他想见他,这是他可以肯定的,所以他不离开,一直跟到了目的地。   青楼楚馆,是这里最繁华的一条街,不时有各色的美人,在楼上凭栏远望,看能不能邀到一个风流多金的浪子。   容钰的形象与这里有些不符,但不妨碍姑娘们看上他的样貌,能与这样的人春风一度也是好的。   姑娘们正准备上前去,就见容钰脚步一转,走进了对面的小倌馆,徒留一腔被浇灭的激情。姑娘们哄笑着,走开了,客人的品味不是她们能左右的,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这位公子,你喜欢什么样的,清纯的,还是娇媚的,我们这儿什么都有。”刚进门,容钰便被一个男子环上了脖颈,“你这样的,可好?”   容钰轻挑那人的下颚,调笑道,手顺遂地环上腰肢,“带我去见那位皇商。”   “大人,跟我来。”秦岚稍稍端正了态度,将人引了上去。   珠帘轻启,桌旁坐着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人,堆着满脸的笑意,朝容钰迎上来,“大人来了。”   容钰点头示意,相互谦让地,往里间去。   门外,月雪被秦岚拦住了。虽说没来过这种地方,但不代表他没听过,况且门前的人一直在提醒他这一点。   “你看见钰哥哥了吗?”月雪向那人问道,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越过这个人进去。   秦岚对少年的第一印象是,真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成为头牌不是问题。“是刚才那个人吗?你是他什么人?”   “我。”月雪觉得自己没什么关系可以用来说服这人放他进去。   “是小情人吧。”秦岚看得懂这种眼神,以往馆里也有人有过,便有些心软,“我带你进去吧。”   容钰向来不是个拘谨的人,对于那些刻意勾引的小倌,没有特意撩拨,却也没有拒绝。那些人便愈发大胆,手尝试着伸到更私密的部位。   “钰哥哥。”月雪哪见过这种阵仗,一下子吓懵了,“你不是不喜欢男子吗?”   容钰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他,还是在这样的状况,他想解释,可话到口中又咽了下去。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放弃了就不会多做纠缠了。   “月雪,你先回去。”容钰觉得,现在实在不是讲清楚的好时机,便想让他离开。   可平时乖巧的少年此时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站在门边一动不动。秦岚不想自己欣赏的孩子再被伤害,便硬生生把人拉了下去。   容钰没有阻止,他相信秦岚会处理好的,强迫自己安下心来,继续这次谈话。   “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泪水一点一点地滴落在地面上,砸开一朵朵洁白的水花,“是我不好吗?”   “不是,他只是不喜欢你而已。”秦岚说道,“比起自己喜欢的,找一个喜欢自己的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最近被体重压垮了身心,会有一段时间的颓废期,不过会坚持不弃文的。 第11章 镜花缘   可是,我喜欢的人,只是他,没办法和别人共度一生,月雪在心里对自己说到。他没有错,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容钰回府的时间很早,他几乎是草草地结束了这场商谈,在他心里,有着更重要的事情。如果不是实在走不开,他怎么。也不会放心让那样的少年一个人离开。   但,意外比他料想得要多得多。容钰推开自己的房门,只一眼,便看见斜倚在床上的月雪。少年特意将衣服弄得凌乱不堪,巧妙地露出诱人的部分,眉眼含媚地看着他,显出一种无声的邀请,像是快要成熟的青果。   “钰哥哥,你喜欢这样的吗?”少年有些决绝的声音响起,“我可以变成这样,你喜欢我,好不好?”   容钰的眼神有些暗沉,比起这种画面带给自己的欲望,他更多的是愤怒,愤怒这个不看重自己的少年,也愤怒如此轻易被诱惑的自己。   与以往的冷静不同,此时的他可以明显感觉自己的意动。感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他想要他,想拥有他,想让他真正属于自己,想他全身都布满他的气息。   正因如此,他走了,头也不回,决绝地走向与少年相反的方向,只留下一句无情的话,“你今天便离府吧,这里不适合你。”   不适合的,只是你而已,那个不能接受我的你。月雪明白了,他从未如此清醒过,知道爱不得,而今竟是连靠近也不能。至始至终,沉浸的人,只有他一个。   月雪什么也没带走,如同来时一样,不留痕迹地离开了,留下一室寂静。   “公子,任务完成得如何?”曲咏从黑暗中显现,出现在月雪的身后。   “网已经撒下,就等人上钩了,我还没见过这种人,他对自己太过克制了。”月雪此时仿佛换了一副面孔,一颦一笑端是风情万种,轻易就叫人迷了眼,乱了心,“回去吧。”   “是。”   究竟是谁入了谁的局,乱了谁的心,还尚未可知。   书房寂静,却安抚着一颗躁动的心,容钰就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双腿失去了知觉,久到已经不容许他去将人追回来,错过的终是错过了。   “他走了吗?”容钰问道。   “小公子已经离开。”   “那就好。”于我,于他,都好。   一月光阴已过,在这一月里没有丝毫关于那人的消息传来,容钰也没有特意去探究那人的近况。   月雪的屋子还保持着原本的样子,他走之后就没人住了,只是多了一个不时来光顾的闲人而已。   如果说容钰以前并不明白自己对于那人抱有怎样隐秘的心思,在一月的焦虑后也该有所察觉。   况且,容钰想起几天前的那次对话。那天,父皇叫来他谈天,“钰儿,丞相家的小子已经是可以娶亲的年纪了,哪天你帮他物色物色。”容皇年纪刚到中年,却已白发星星,面露疲色。   “儿臣认为那人年纪尚幼,还不宜娶亲,何况丞相的家事,我们也不应该过多干预,以防他生出什么嫌隙。”容钰略微停顿了一下,回道。   “钰儿所言也有道理,那这件事就算了吧。不过,你的婚事希望你尽快考虑下,我也没有多少年可活了,在这之前,你要尽快巩固自己的势力。”容皇语道,语气随意,但态度很是坚决。   “是,父皇。”容钰转身退下,他此时脑海里一片火红,浮现着那人的身影,身着嫁衣,跪拜高堂,那旁边的人应该是谁呢?他发现他觉得除了自己,竟谁也接受不了,自己真是败了。   容钰性子虽偏向温润,却也有着皇家骨子里的霸道,一旦认定了,不择手段也会达成所愿。   他不是不可以上门将人抢回来,他只是贪心,那人的身心都该属于他,他不会给他任何一个借口去放弃爱他。   丞相府中,月雪也在等待,他需要一个契机,而他也不是被动的人。   “曲咏,告知丞相,说我想找一个教书先生,增进学识。”   曲咏自从那次之后,就留在了月雪身边,丘原没有过多干预月雪的决定,也就没有多问他的去向。   “是。”在此也没有什么不好,可以时常看见那个小丫头,看见这般单纯的世界。   “随他去吧。”丘原连门都没开,就这么对曲咏吩咐道,他对月雪有足够的信任,这种信任不在于他有多少忠心,而是他知道那个人除了那个小姑娘以外,就没什么在乎的东西了,所以不会为了任何人去选择背叛他。   次日,丞相府为小公子寻找教书先生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有才华的晚生们对于教导这般羸弱的学生并无兴趣,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接近丞相的,建功立业的机会。   无数人蜂拥而至,却没有一个人被留下,甚至有传言说,这不过是一个幌子。没有人明白,这的确是一个机会,不过从来不是给他们的,这个圈子想套住的,只是一个痴人而已。   月雪坐在轿子里,去往先生的宅邸,在此之前,他对那个将成为自己老师的人一无所知。   景物逐渐变得熟悉,月雪的心境也由紧张变成了惶恐,到最后的决绝。“放我下去。”月雪冲轿夫叫喊道。   “请小公子不要为难属下,有什么事过会儿,和主人亲自说。”轿子里没了声响,轿夫微松了一口气。   帘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道路很是泥泞,轿夫们花很大力气才能勉强控制平稳,所以没能来得及阻止那人从轿中跃下。   月雪宁可受伤,也不想再见那个人,他几乎承担了他在爱情中所有的不堪,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被人无情地拒绝,第一次即使放下自尊也想留住一个人。最后,他失败了,放弃了,而你,为什么还要回头?   他落入一个湿润的怀抱,带着熟悉的淡香,亲切得让人想哭,月雪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逃避似地拒绝着那个人,坚持把他推出自己的世界。   “看看我,是我,容钰。”容钰抱着这个人,接触到他柔软的身体,仅仅是这样,心里便被欣喜充盈了,但他还想要更多,“月雪不是爱钰哥哥吗,你对我说一句好不好?我想听。”   月雪始终没有睁开眼,仿佛对外界放弃了感知。对此,容钰不很担心,他知道这个人在意他,而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让他原谅自己,毕竟他的身边只有自己,不是吗? 第12章 镜花缘   容钰径直把月雪抱回了自己的房间,用毛巾细细地擦拭了他的细发,便想换下他湿透的衣服。   这时,他的手被抓住了,一抬头,就对上那人气恼的眸子,配上苍白的脸颊,有种别样的美感。“你还想我怎么样?我听你的话,离开了,不是吗?”   “我想你回来。”容钰眼神很认真,他抓住那人的肩膀,注视着他,仿佛是唯一一般。月雪几乎就相信了,但那只是几乎,他已经在他的心里划开一道伤口,连疤痕还没结成,如何能轻易掩盖?   “别骗我了,放过我,好不好?”月雪声音有些沙哑,他好似脱力地瘫倒在容钰的怀里,不住地抽噎着。   “今后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但唯独这件事不行,我是爱你的,相信我,好吗?”说完,便吻上了月雪的唇瓣,容钰试图用更近的接触,传递自己的情感,他相信那人可以感受得到。   “不要。”月雪有过推拒,他努力地想用双手将那人推远,却敌不过那人的强势和决绝般的坚定,最重要的是,他发自内心地渴望着这个人,渴望这他的一切。最终,他还是软倒在那人的热情中,似妥协,似甘愿,不顾一切地想抓住此时的温暖。他知道他想,即使心里强迫自己压抑住,身体还是拼命在渴望那人的每一次抚摸,每一句动人的话语。   容钰感到心中的那人软化了态度,浅浅地笑了,轻轻咬住他的耳垂,将月雪压倒在床上,顺遂地把衣服褪下,急不可耐地亲吻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他将人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怀里,让自己与他肌肤相贴,仿佛烈火化冰,气氛升到了顶点。   “说爱我。”容钰纵使被□□冲昏了头脑,依旧不忘强调着。   “我爱你。”月雪回道,含着丝丝甜腻气息,娇软得像猫儿一样。   “我也是。”   一宿无梦,清晨,容钰比月雪醒得早太多。月雪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痕迹,连嘴唇也破了皮,他无力地瘫倒在床上,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容钰就这么看着他,细细地审视爱人的每一个角落,满足而赞叹,这个人,终于是自己的了,他想。   这种感觉很奇异,像是穷尽一生找到的一个岸,无论行走多远,都会有那么一个心尖尖上的人,留在原地为他亮上一盏灯。   月雪醒来的时候全身都是疼痛的,一动就倒吸一口凉气,他嗔怪地看着那个罪魁祸首。容钰此时已经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长身如玉,端得是衣冠禽兽。   “要我抱你去沐浴吗?”容钰摊开双手朝那人唤道,阳光倾泻在他的脸上,散发着暖暖的晕色,仿佛幸福一般的颜色。   “不要。”月雪羞红了脸颊,将自己包在被子里,鼓起一个小小的山包。手指露出外面一点,然,就是这小小的一点被人包住了。紧接着,他感到自己被整个圈住,透过被子传来那人的话语,“那我们就再睡一会儿。”   被子里呆久了就有些缺氧,月雪小心翼翼地掀开一个小角落,偷窥着那人。真好看,月雪想道,双臂环上容钰的脖颈,把头埋进那人的衣服中,动作很轻柔,生怕惊醒了什么。 第13章 镜花缘   天色已暮,两人竟是相互依偎着躺了一天,月雪有些饿了,用手轻轻扯了一下身旁那人。   “我饿了。”声音细细的,带着少年的娇软。   容钰一直都是醒着的,他花了一天的时间,什么也不干,只是为了看着这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便觉得安宁。   “乖,我们先去洗澡。”说着,将人用布包裹好,抱进了浴池。   水汽朦胧,把月雪的脸暖成了一片绯红,“别碰那里,我自己来。”   容钰觉得有些好笑,两人什么都做过了,这人怎么还如此害羞,“今后这种事会很多,我希望你可以从身到心地熟悉我,不要拒绝我,好吗?”容钰把月雪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抑制住他不自觉的躲闪,帮他仔细地擦洗着。   月雪的脸从头到尾都是红的,他看着把他像珍宝一样对待的男子,忽然有些触动。第一次的,他想回报给别人些什么,这个放下了自尊去服侍自己的男子,他想至少在背叛他之前,给他一份暂时的真心。属于那个青涩的少年的,却不是属于他的。   “容钰。”   “嗯?”容钰惊讶于少年直呼自己的姓名,但还是抬起头,于他目光对接。   “我想我现在是爱你的。”少年的笑像是剥开了一点清纯的外壳,露出里面原本的妖艳,容钰莫名觉得这个人就该是这样。   “以后也是,一辈子都是。”容钰强势地索取着这个承诺。   “好。”真心掩下,所说的话皆为虚妄。   三年的时间可以做什么,酝酿一个阴谋,还是彻底爱上一个人?   丘原花了三年的时间布置了一切,他需要足够的实力去推翻那个人,他不允许自己一点点的失败。   与此同时,月雪与容钰的感情也更加深厚,渐渐地,一些不相关的人也看出了端倪。   “哥哥,你喜欢他吗?”春花便是其中的一个,毕竟那人对她,从来不喜欢设防。   “或许吧。”月雪戏笑着,这些日子,容钰开始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府,不似以前那样将他隔离在人群之外,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没有否认就相当于肯定了,春花狠狠地抓住月雪的臂膀,“你不能喜欢他,你知道吗,会受伤的呀!”春花明白,她的小哥哥其实很柔软,一旦有人撬开最外面的那层坚硬的外壳,便很容易让这人付上一切。   “可是就是喜欢了,那就这样吧。”月雪回头看着眼眶发红的小姑娘,她已经长大了,而他可能不能再继续照顾她了,“春花,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就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找一个信得过的平凡人嫁了吧。”   “我不要。”春花忍不住打了月雪一巴掌,“你凭什么要安排我的人生,你毁了我的一切,就要用一辈子来偿还,记住,你的命是我的,只能我来取,你明不明白?”   明明被打的是他,哭的却是春花,这个姑娘从来很少哭泣,唯独的几次还都是为了他。   他不是不懂她的心意,或许从以前就有些许察觉,那个总来樱花树下找他的小女孩,在那般稚嫩的年纪,已经用自己的方式诉说了自己的心意。   后来,经历了太多太多,而她一直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地陪着他,即使明白这样的等待不会有结果,还是执着而□□地留在原地。   傻丫头,我是不会回头的呀,你还不懂吗。月雪无声地环住了哭泣的少女,一如当年一般,轻拍她的后背,任眼泪将衣服浸湿。   春花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月雪向外面招手,曲咏便走了进来,“好好照顾她,我知道你是喜欢她的,今后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这人早在一年前就归顺了他,月雪知道让他背叛的,不是他,而是春花。这个人什么都没有,一旦他有了牵挂,便很容易控制。   曲咏接过沉睡的姑娘,向着月雪的方向鞠了一躬。只有在这时,她才能毫无防备地呆在自己的怀里,可以这样依靠着他。他一直明白的,这个姑娘心中从来没有自己的位置,她装下那人以后,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了。可是没办法,他就喜欢这样的,连她的深情也一起喜欢上了,他看着她的背影,被不住地奢望着,有一天,她能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听他诉说他关于她所有的相思。   曲咏离开后,房间里就只剩下月雪一个人了,他站在窗前,一片枯叶飞进来,停留在他的肩上。   他从这里注视着院子里的容钰,看着那人明明很着急,却还是强作镇定的样子,好像一辈子也看不够。   他从未期待什么将来,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只是,自己忍不住认了真。月雪也清楚,自己和他回不了头了,在一起第一年的时候,他就把他所有的动向都告知了丘原,甚至还亲自出手去破坏他的行动。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在他杀掉他所信赖的下属时,那人所说的话,“你怎么能背叛主子,他不会原谅你的。”自己从未想过他会原谅。   经过那么多日子,他也该懂了,这个人是要做储君的,总有一天,他要站在那高台之上,而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的。   所以,至少在那之前,我会帮你扫清前面的障碍,哪怕拼上性命。   小道是通向那人的,月雪走到他的身后,“容钰,抱我。”   “好。”熟练地将人抱起,任他依偎在自己怀里。   “容钰,我要你记住我一辈子。”月雪有些任性地撒娇道,像个孩子一样。   “会的。”容钰回道。   “有些话说了是不可以反悔的。”月雪看着他,出乎意料地认真与执着,将他此时的样子狠狠地刻在记忆里。 第14章 镜花缘   “丘原,你给我出来。”容笙在相府门口大叫,一点没有身为女子的婉约。她身着一身战甲,竟是刚刚从战场上回来。此时她没有选择回皇宫与亲人团聚,而是在这里,以高昂的姿态告诉那人,自己又活着回来了。   容笙,先皇最小的公主,她的母亲因谋害其他妃嫔被软禁在冷宫,不久便自尽了。当时弱小的她,硬是凭着自己不怕死的冲劲,在经过先皇的许可后,以女儿身走上了战场。   她知道很多人都在看她的笑话,所以更不能退后,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保护她,她希望将来自己能够有选择的权力,而不是作为一件商品,任人估价。   她这样凶悍的女子是没人敢娶的,她也明白,所以不强求,只是笑着看着那些男子落荒而逃,他们从来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她所求不多,唯一的执念便是门里这个男子。   那一年,他刚当上丞相,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她却没在他眼里发现太多的欣喜,像他的人一样,沉静得像一汪湖水。看见她,也只是稳稳地称呼了一句,“容笙公主。”没有逃避,没有鄙夷地,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可以穿透她的灵魂。   那时,她便觉得,她想要的,就当是这么一个人,何况他还如此俊俏。她对他说:“你可愿意娶我?”   “微臣喜欢温婉的女子。”没有任何掩饰地拒绝了。   变成那般的女子,容笙想,她是可以的,就如同她当初强迫自己坚强一样,但她知道,那个人拒绝她,只是因为她是她而已,无关其他。   事实也证明,这么多年,他身旁没有停留过一个女子,温婉的女子何其多,仰慕他的也不在少数,他只是不需要罢了,正如他不需要自己一样。   她可以主动追求他,反正她早就抛下了身为女子的矜持,默默地等待并不能换来那人的回眸,她只是想要让他知道她喜欢他,心仪他,不是那种一时的兴起,而是一辈子的承诺。   “丞相不在府里。”门口的下人回道。   “骗子。”容笙笑着,可还是转身离开,来日方长,今天就暂时放过他。   “丞相不出去见公主吗?”门人问道。   丘原此时正站在门后面,看着那人走开,才敢现身:“我不善长应付这类人。”这样单纯而直接,不顾后果的人。   容笙先去见了容钰,这个侄子,她是比较喜欢的,和她一样,是认准一个东西不回头的性子。   “钰儿,姑姑来看你了。”容笙一进门,就看见平时还会装一装温润公子的那人抱着一个青葱少年就要吻下去,她连忙转身,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月雪感觉到有人进来,立马将人推开,可那人还想凑过来,他便有些生气地说道:“别这样,有客人。”   容钰有些无奈,好不容易哄骗少年同意白天和他做那种事情,竟被一个那么久没回来的人搅了局,他本想当做没看见混过去,可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在意了。   “姑姑,近来可好?”容笙看着满脸黑沉的侄子,有些不好意思,但该有的面子,还是要撑住的。   “挺好的。”容笙拍了拍容钰的肩膀,做出长辈的姿态,尽管她其实并不比容钰大多少岁。   “你选爱人的眼光不错,他长得很好看。”容笙细细打量一下侄子揽着的那人,半是调侃地说道。   “不如你好,今天是又没见到人,才会来我这儿吧。”容钰再清楚不过这个姑姑了,回来见的第一个人一定不是他。   “总会见到的。”容笙说着,眼里都是亮光。   “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容笙急急地跑开了,不敢看侄子的目光,走到大门口,忽然停住了。那个人,她好像在丘原那里见过,据说是他的义子。   但她知道,丘原不养无用的人,那个人也一定不会像外表看来的那般简单,他到底想干什么。   容笙觉得丘原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对于心上人,她总会比别人有更多的关注,自然会注意到旁人忽略的一些真相。但是她想自私一次,想好好保护那个人,如果真有对立的那一天,她不会帮任何人,她不能选择出身,但可以选择站在谁的身后,陪谁一起赴死。   长街漫漫,是谁踽踽独行,留下一生寂寥?   朝堂上的局面并不十分乐观,丘原的野心已经初露端倪,早年交给他的权力,现在成了他对抗皇室的筹码。而高位上的那人却不敢信任唯一能匹敌他的大将军,大将军也是同样,他担心自己会落得兔死狗烹的地步。他没关系,他自问可以为国家奉献生命,但他的身后有他的家族,有他深爱的家人,他不敢去信任他的君主。   而,这一切的解决点就在继承人身上,谁都能看出来,龙椅上那个人已经时日无多了,继任者是否值得信任,将是大将军会否会继续支持皇室的关键。   夜已深,却总有人未眠。月雪特地将容钰赶出了房间,独自一人待在黑暗里,这样会让他宁静许多。   他知道是时候该行动了,这些日子,他让曲咏暗暗地收集了不少丘原的罪证,有些是真的,有些只是一些捏造的证据。不过,那不重要,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除掉丘原的理由,那人多年堆积的声望,让他们很难正面对他下手,是真是假,又有谁会深究? 第15章 镜花缘   在这场角逐里,谁能抢到先机,就能占大半优势,双方都明白,所以谁也不会让谁。   黑夜里悄悄亮起一盏小灯,容钰带着精心挑选出来的人走在夜色里,这次他的目的地是将军府。他手上拿着皇帝传位的诏书,这是他昨天向父皇求来的,那人也明白自己时日无多,对于他的要求不会太过拒绝。   容钰知道,他应该是后悔的,后悔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养出来那么一个隐患,但他不会低头,也学不会信任,所以这件事得由他来完成。   一切景物在月色中,显得朦朦胧胧,容钰看向月雪的方向,大概最亏欠的人就是他了吧。   可是,就算会做那样的事,那个人,他也不愿他讨厌他,一点也不可以。   容钰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月雪才收回了目光,能这么看着他的时光不多了。丘原从不会坐以待毙,在翻脸的那一刻,他就算好了所有的事,包括今天的会面。   月雪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再信任他了,在他停止传递真消息的那天开始,他就做好了会被发现的准备。他也清楚,丘原安排在容钰身边的人,不止他一个。那么现在就由我来肃清,月雪暗暗说道。   月雪抽出剑,轻挑开房门,精确地向着每一个人的位置前进,血花四溅,他看着那些人惊恐与不可置信的眼神,不禁有些兴奋,那是对于血与死亡的渴望。   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任何人,不久他就被府中的侍卫包围了。好在,该杀的人已经都杀完了。   月雪看着那些想上前来,却迟迟不敢迈进一步的熟人,妖媚地舔了一下唇边的鲜血,此时血早已将他的白衣染得鲜红,一举一动不似以往纯洁的模样。   “告诉容钰,我自始至终都是丞相的人,我从未爱过他。再见之时,我和他就是敌人。”月雪往前移动着,他每走一步,地上就绽开一朵血花。   没人敢上前,不仅是出于畏惧,还有明白无论发生什么,主子都会原谅这个人,而他们就不一定了。   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但还有一些人,宁愿拼上性命也要杀掉这个人,他们不想让他毁了自己的主子。   月雪看见剑砍在自己身上,可他一点疼都感觉不到,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疼了,他不想还手,这些人,都是那个人的好手下。可是,他也不会束手就擒的,他在心里对他们说,抱歉了,我还不能死在这里,还有一些事没完成。   如果月雪想跑是没有人可以拦住他的,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的时间不多了。   容钰正在府中与将军谈判,他给出了足够的诚意,允诺会保将军一家平安,而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将军相信了,相信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不会欺骗他,一切都出乎意料地顺利。   容钰觉得今晚太过安静,他从没奢望过自己能安全回府,但确实如此。除了路旁的血迹和无数黑衣人的尸体,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他不知道是谁救了他,他熟悉的人之中,没有谁有这种能力。   府里的气氛不大正常,石阶上还残留着淡红的血迹,容钰急忙奔向月雪的房间。什么都没有,被子是冷的,那人离开很久了。   “主子,小公子他杀了我们许多人。”下人这才赶上容钰的步子,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瞎说什么,那人是不会武功的,他有什么能力去杀人。”容钰声音有些颤抖,眼前的事实不停地在提醒着他的自欺欺人,但他不想信,只要那人说不是,他就不会怀疑。   你回来告诉我呀,心里在咆哮,可面上依然是一副沉静的模样,容钰终是支撑不住,坐了下来,脸颊上隐约有水光滴落。   “主子,那人还说,他从一开始就没爱过你。”下人还在报告,怀着些许让主子放弃那人的心思。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容钰没有多说什么,甚至都没动过一下,仿佛不曾在意,如果忽略桌子上的血迹的话。   “不爱我也没关系,在我身边就好。”容钰摸着那人的衣服,喃喃地说,“明天我就去接你回来。”   月雪几乎是摔进房间的,房里只有曲咏一个人,其实还有一个,自以为没被发现的春花。   月雪硬是把自己掩饰成毫发无损的模样,即使他的手臂在淌着鲜血,仿佛要流尽一般。黑暗可以掩藏很多东西,包括脆弱和伤痕。   至少,门外那人就没发现。   “主子回来了。”曲咏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支撑着月雪的身体。   “嗯,春花那丫头怎么样了?”   “属下一直在监视她,属下不懂,一个无用之人值得如此对待吗?”   “你这就不明白了,她的父母对我的亲人做过那种事,这笔血债,总要有人来偿还。我就是要视她为亲人,然后在她信任我的时候,再杀了她,这样的绝望才够。”月雪说着,眼光一直落在门外,直到那人离开才终于放心倒下。   曲咏扶住他,将他放在床上。私心里,他是不愿伤害那个姑娘的,可是只有这样,她才能放自己自由,也才能让自己脱身于这场斗争。   春花是哭着跑开的,当知道自己所认知的一切不过是一个谎言时,她感觉天都塌了。她最爱的人要杀她,实际上,当初他或许就想这么做了,可他还是留下了自己一条命,却是为了如此残忍的理由。   那,自己也不会留情的。春花向书房奔去,那里隐藏着这座府里最残酷的秘密,她曾不经意间见那人拿起过。偷看的时候,她吓坏了,第一个念头就是保护那人,把这些东西藏在心里一辈子,可现在,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那个人都不要她了。   藏的地方很新,显然经常有人拿出来翻看,春花把东西取到手以后,就偷溜出了府邸。反正,从来没有人注意过她的存在,少了一个人也不会太过在意。   “曲咏,去保护她,我不放心她一个人晚上出去。”月雪吩咐着,现在的他早已没有多少力气。   “是。”   曲咏抬腿就要出门,月雪叫住了他:“以后,好好照顾她。”   曲咏回身,弯下自己的膝盖,向那人拜了一拜,额头在地面上撞出重重的声响。是承诺,也是感谢。   秋夜微寒,月雪却只能安静地倚着,那场厮杀已经耗费了他太多体力。耳边传来那些濒临死亡的诅咒,“你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主子不会放过你的。”   “叛徒,我们会追杀你一生,直至死亡。”   没关系,我早就做好觉悟了。 第16章 镜花缘   屋里没有亮灯,月雪仰卧在床上,伤口在渗着鲜血,他很疼,但不能叫出来,更不能哭,因为没有人会心疼,而他从来不喜欢无理由的脆弱。   脚步声愈发近了,丘原立在门口,朝里面看去:“月雪,我的人是你杀的。”语气没有丝毫疑惑,他实在没想到他能为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把自己伤成这样,只为了一个不会给他任何回报的男人。   丘原比任何时候笑得都要柔和,他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坐在月雪旁边,手指触碰他的伤口,仿佛研磨美玉一般。“你应当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伤口传来的疼痛让月雪笑得愈发艳丽,“随你处置。”   丘原对他一向没有办法,但不妨碍他想看这个人被自己折断的乐趣,他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想把这个人狠狠地染红,想看他因痛苦而颤抖的模样。   只是,他一直太过谨慎,他也不能无故对他做什么。   “带下去。”丘原说道。   两个黑衣人将月雪架起,往黑暗深处拖去。地宫从来不缺暗牢,每一个暗牢里都逝去过无数的生命,月雪冷漠地看着这一切,这一点是他即使身为阶下囚也无法改变的本性。他似乎天生淡漠,无论对自己的生命,还是别人的。   双手被绑紧,月雪顺势倚在上面。丘原看着这个人,在他背叛之后,他从未想过策反他,他懂他的执拗,就算是死亡也不能让他改变自己的心意。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比起惩罚,他更想让他屈服。   “没有。”月雪直视着丘原,即使在这时,他的眼中也没有恐惧与脆弱。   “那就来吧。”丘原接过刑具,一件一件地试在月雪的身上,雪白的皮肤上,一点一点的鲜血迸溅出来,月雪的眼睛逐渐失去着光泽。   发丝被汗水浸透,贴在皮肤上,蜿蜒向下披散着,发尖被血染出通透的红色。没有求饶,连□□都没有,纵使生机渐逝,他依旧美丽得惊人,不肯褪去一点颜色。   丘原觉得没意思了,把刑具抛下,就离开了,“别让他死了。”   最后的命令下达,月雪终于闭上了自己疲倦的眼睛,陷入无尽的黑暗当中,这次,他又看见那火红的花海,不同的是,他可以触碰到他们了。很亲切,熟悉得仿佛他也曾如此生长过,但他不想留在这里,他还想见一个人。   “主子,他死了。”黑衣人向丘原禀告。   丘原有些怅然,这么多年的培养,他对于这个人不是没有感情的,所以特地没下死手,可是他还是死了,是命运吧,它真给你发了个好剧本。   “主子要把他放下来吗?”属下问道。   “让他就那么待着,不用管他。”   丘原回过身来,抚摸着月雪苍白的脸,给了他一个轻拥:“或许,不久之后,我就来陪你了。”   天亮得格外晚,这个夜晚没人真正安寝,爱恨折磨着所有人的身心,让他们无法停下来,给自己一个安寝。   春花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她的身后,是大批的军队,皇帝和容钰都到了,甚至连容笙也在。   “皇妹还是不要进去了。”容皇说道,这个妹妹的心思,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皇妹想去看那人最后一眼,就当全个念想。”容笙换上了一身雪白的衣裙,画了精细的妆容,这时才看起来像一位真正的公主。   “好吧。”容皇点头,许可道。   随即,转头对容钰说:“丞相家的义子就交给你了,你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儿臣清楚。”容钰回道,无悲无喜,让人窥不见真心。   容笙来到容钰身旁,和他并排走着,在他耳边悄悄说道:“骗子。”   “彼此。”容钰回道。   丘原一个人坐在大厅上,手中是刚收集的新茶,他一遍又一遍地过着水,不为品茶,只是单纯地在享受这一过程。   看到来人,仅仅微抬眼眸,饮了一口并无多少滋味的茶水。   “来人,给我拿下。”容皇迫不及待地喊道。   “陛下未免太过心急,微臣的命可不是陛下能取的。”丘原盯着茶壶,神色淡淡地说。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斗。”容皇有些看不起这人,事情的顺利让他有些飘然。   丘原的嘴角渗出鲜血,竟是事先服了□□,他笑了,如今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于是,他嘲讽地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我并不是输给了你。”   “把他给我拿下。”容皇又喊了一遍,士兵们这才缓过来,开始上前。   “我看谁敢动。”容笙大吼一声,虽改变了外表,但她骨子里的威严还在,那份气势,硬是让士兵们后退了好几步。   “你这是要干什么?”容皇有些发怒了,连自己人也不听从自己的命令,多少让他挂不住面子。   容笙一步步向丘原走去,像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坐下,含笑看着对面的男子。   “你来干嘛?”丘原不解,或者说,他从来不懂这位公主的思维模式,轻易地喜欢一个人,执着地追随一个人,在他与天下人作对的时候,站在了他这边,她是傻子吗?   “来陪你。”容笙回道,端起茶一口饮下,丘原没来得及阻止。   血线从她口中溢出,奇异的是,她没有感到任何遗憾和痛苦,觉得本该这样,这就是她此时想做的。视线逐渐模糊,她努力强撑着问道:“下辈子,娶我,好不好?”   “嗯。”丘原有些不忍了,略微点了下头。   容笙笑着,摸索到那人的肩膀,把自己的唇狠狠地凑了上去,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口里都是茶水的苦香。一吻毕,她无力地垂下手臂,停止了呼吸。   在死亡的时刻,她感到那人抱住了她,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说了句:“傻子。”是呀,我是傻子,从喜欢你的那一刻起就傻了,傻到不知道怎样去在乎自己了,眼里心里,都是你一个人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我被阴阳师伤透了心,可还是得选择原谅它呀。 第17章 镜花缘   大厅里的地上躺着两个人,他们互相依偎着,仿佛真正的情侣一般抱在了一起。   “姑姑 ,恭喜你得偿所愿。”容钰对着地下那人说道,对于她的死亡,他不是不难过,但看惯了她的追逐,连他这个外人也觉得,这样就好。   “容笙,你给我起来,我们皇家的公主不能死在反贼的怀里。”容皇在叫嚣,没有人再会回应他,而他也无力改变什么。   容钰默默退下,他不在,月雪不在这里,他的主子都死了,他还是没有出现。为何?容钰不解,他感到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然而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六皇子,属下发现了一条密道。”有人上前说道。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会去解决的。”容钰吩咐道,与其说是嘱咐,不如说是威胁,下属可以感觉到,只要自己说一句反对的话,就会立刻死在这里。   “是。”那人悄悄退下,混入人群中。   容钰走到入口,里面的光十分微弱,近乎于一片黑暗。走在这条道上的时候,他想,再次见到那人,该怎么惩罚他,他怎么可以说不爱了,我还没有同意,谁允许你放手的。   可是,现实往往比想像中残酷许多。在长时间的寻找后,他终究是来到那人的身边了。   却看见昨天还和他一起笑着的那人,被吊挂在刑架上,头无力地低垂着,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完好的皮肤上全是干涸的鲜血。他看不见他的神情,从他来到这里,那个人就始终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容钰想到了可怕的事情,比背叛还要可怕,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月雪的旁边,伸出手去,将绳子轻轻地解开,他不敢用力,怕这人一碰就碎了。   最后一个结被解开,失去了支撑的月雪,自然地滑落下去,被容钰紧紧地抱住了。没有心跳,过分的贴近,使容钰得以感受到肌肤下的死寂。他意识到,他怀中这个人好像已经不见了,他不甘心,他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如此抛下他。   你醒来,亲口对我说不爱我呀,不然我是不会让你安宁的。容钰摇晃着月雪的肩膀,声音沙哑地自言自语:“你怎么敢,怎么能够这样,留我一个人。”   月雪依然陷在那片花海中,没有任何生灵,也找不到出口,他莫名觉得,如果自己不能出去的话,就真的回不去了。他空洞地向尽头走去,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泣血似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你不准睡,给我起来。”真是霸道,月雪想,我死了吗。就算死了,我也会回到你身边的,所以,不要这么悲伤了,好吗。月雪向着光明的方向走去,一睁眼就看见了容钰,脆弱得像个孩子似的容钰,那是他所没见过的样子。   地宫的环境并不算好,月雪感到自己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在疼,他忽的有些委屈:“容钰,我难受。”   容钰没有说话,从那人回来起,他就不知说些什么了,曾经,他想质问,想明白,这个人,究竟把他放在什么位置。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只要他活着,就好。   容钰想特意避开伤口的位置把人抱起来,这里实在不适合伤患待着,却怎么也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肉,手足无措地将人半拥着。月雪的意识还不是那么清醒,但他感觉得到,拥着他的那人一下子就哭了,咸咸的泪水落在伤口上,有一些微疼,他的心口有些微酸。   “皇儿找到叛党的余孽了。”身后响起容皇的声音,容钰感到一阵寒意。他不能慌,他告诫自己。   容钰把月雪放在地上,尽可能地小心,他把手掌垫着他的脑袋往下轻放,又用自己的外衣把他包裹起来,这才放心站起。   “是,请父皇交由儿臣处置。”容钰掩下眸中的情绪,说道,“我必会好好审讯他的。”   容皇看着这个毕恭毕敬的儿子,他想信任他,可刚刚他仅存不多的信任被自己的妹妹磨的一干二净。“不用,就现在处置了吧。”容皇一甩衣袖,语气是满满的不容拒绝,“还是,你忘不了旧情,想要放过他。”   容皇审视着自己的儿子,这时,一个不合适的举动都会葬送月雪的生命,容钰不敢赌,“儿臣与他没有一丝关系,从一开始我就想利用他来削弱丞相,没想到他还真信了,为我背叛了主子,所以现在才会成这副样子。”   容皇神色稍缓,仿佛民间父子般亲切地说:“那就好,我儿才不需要这种人的喜欢。”容皇走到容钰身前,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另一只袖子下的手却暗暗对春花做了个动作。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春花就将匕首插进了月雪的心脏,不留一丝余地。月雪本就虚弱,这次的刺激让他一下子吐出一大口鲜血,和胸口的血液一起,染红了身上容钰的衣衫。   “小春花。”即使视线模糊,月雪还是可以凭气息区别来人,他也知道刚才是谁下的手,但他不想责怪她,“过来。”   刺得时候有多狠,现在就有多难过,春花将他的小哥哥从地上抱起,把他的头贴在自己怀里,被血弄脏了衣服,也丝毫没有注意到。   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了,容钰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人就被断绝了唯一的活路。明明是他的爱人,为什么会被人杀死,明明是他的爱人,为什么死时被一个外人抱在怀里,明明是他的爱人,为何自己连保护他都做不到,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第18章 镜花缘   月雪依偎在春花的怀里,将死的那一刻,他耳边回荡着那人绝情的话语,都是骗我的吗,月雪想,我也骗过你,所以,就这样扯平了吧,我不愿再去计较些什么了。   春花紧紧地靠着月雪,拼命地汲取着什么,她的手抚摸着月雪的伤口,那上面还留着锋利的匕首,昭示着这人的濒死。   春花发觉自己并没有丝毫的开心,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时间过了太久,她好像忘记了当初那种恨意,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知道如何去恨这个人。   “我爱你呀。”春花凑到月雪耳边说着,“我一直爱着你。”所以才会那么失望,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春花想,如果小哥哥不在了,她也不想一个人活着,不是说好了要照顾我一辈子吗,你不在了,谁来管我。   月雪挣扎着,想将手抬起,触碰一下他的姑娘,抱歉,辜负了你,但我不想你死,说好了一辈子,就算我不在了,还会有别人愿意的。   他的眼睛开始变红,他一直害怕着的能力,他愿意为了她而使用一回:“春花,你忘了月雪哥哥,离开这个地方,不要回头。”   声音很微弱,却可以清晰地传到春花耳中,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离开自己,带着撕心裂肺的疼痛。表面上,她仍是一派平静,只是松开了抱着月雪的手,她看着怀里虚弱的男子,问道:“你是谁?我曾经见过你吗?”   她不明白,见到他这样,自己为何会流泪。她的内心在告诉她,离开这里,这里的所有人都与自己无关,她只要过好她的小日子就可以了。   可是,为什么放不开,走不动。春花就看着,那个似乎不是自己的人,把男子抛下,独自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外面的阳光很好,离开了那个人,她好像就变得正常许多,他是谁,又有什么好在意的,不过是一个路人而已。   手无力地垂下,月雪还没有死去,即使受了如此重的伤,他依旧活着。血一点一点地从身上抽离出来,他不禁有些恍惚,眼前是浓重的黑色,身下是冰冷的地面,耳边也失去了声音。   他看不见向他走来的容钰,也听不到渐近的呼唤,更感受不到将他抱起的那双手的温度,就这样沉睡下去。   容钰看着月雪的手指慢慢没了动作,即使如此贴近,他依旧察觉不到他的呼吸,他就知道,这个人已经不在了。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不会再回来了。   容钰把匕首拔出,扔在一边的地上,眷恋地摸着月雪的脸颊,爱人的睫毛轻轻擦过他的掌心,入手的冰冷让他有些颤抖。   “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容钰说着,搂着人一步一步地走向出口。肩膀擦过那个名为父亲的人,也没有一点停顿,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月雪一人。   “你给我站住。”容皇在身后命令,整个人气得发抖,“你要为了个死人违抗我吗?”   容钰没有回应,只是抱紧了怀中的人,走得更快了,不要让别人打扰我门们了,他想。   一个个的,都这样忤逆我,容皇心想,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溅在地面上。他环顾四周,都是低眉顺眼的士兵,没人上前扶他一把,他的亲人,都为了外人放弃了他。容皇忽然觉得有些累了,挥挥手让周围的人退下,一个人在地宫里站了很久。   外面很安静,厮杀结束已久,还没人来得及收拾尸骸,敌我双方的遗体被随意地遗弃在地面上,罗列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这片寂静中,容钰抱着月雪走着,脚下越过一具具尸骨,他神色平静,眼睛始终注视着怀里的人。旁人无法窥见那人的面容,他被容钰紧紧地贴在胸前,只有长发披散,随风消逝。   路上没有行人,这条街都被官兵肃清了,容钰一路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把人平放在床上,自己也脱下衣服,躺了上去。   他牵起那人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感受着他的温度,他的存在。他对他说:“我娶你,好吗?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婚礼举办得很仓促,这场属于他与月雪的婚礼,没有宾客,没有长辈,甚至连司仪也没。他只是脱下那人染血的衣衫,换上火红的嫁衣,他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他一直都知道他很好看,但没想到会如此惊艳。   褪去了稚嫩与柔软,这个人显得格外娇艳,妆容让他稍稍有了些活人的颜色。容钰温柔地看着他,用手穿过他的头发,轻柔地吻了一下他的唇瓣,自顾自地饮下一杯交杯酒。   容钰有些醉了,醉的有些想哭,他抱着月雪,哭得撕心裂肺。烛火摇晃,印着两个人的影子,尽管在一起,依旧显得寂寥。   容钰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时,月雪不见了,真正意义上的消失。他有些疯魔了,他竟然连身体都留不住,墨发未束,就冲了出去。   这是他的府邸,没道理有人能在他身边带走月雪,如果有,一定是府里的熟人。容钰把所有人叫来跟前,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脸,说道:“有谁不见了吗?”   很快就有人上来禀告,暗卫中的某一个人不见了,这批暗卫是容钰直系的,由他亲手□□出来的,对他有着绝对的忠诚,可是,有时候太忠诚了也不是好事。   目标锁定了,行迹就好找许多,容钰几乎派遣了他全部的部下去全城搜寻,还有他自己,没日没夜地奔波着。   那人的位置一直在移动,毕竟是经过训练的暗卫,适当地躲过一些搜寻是绰绰有余的。然而,带着一个死人,终归有许多的不便。包围圈逐渐在减小,那人的路线也在不经意间改变了初衷。   寻山,是有名的险地,树木林立,十分有利于躲藏,但却不利于生存,一个活人想要在这安全活上一周几乎是不可能的。   暗卫本就是为了主人可以随时奉献生命的存在,这个暗卫也同样,几天的躲藏让他身心俱疲,支持他的只是一股信念,要把这个人带离主人身边,不能让他妨碍主子。   他不敢停下,他清楚只要他一放弃,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   树丛间,是无数跳跃的黑影,大家都朝着一个地方奔去,望断涯。   涯上的风很大,那个暗卫扛着月雪来到涯边,身后是为数众多的追兵。容钰从人群中走出,对着那人喊道:“把他还回来,我可以放过你。”   暗卫朝着他的方向跪下,磕了一个重重的头:“多谢主子宽宏,我希望主子好,哪怕是背叛主子,这件事我也要做到。”语毕,纵身跳下悬崖,容钰飞身上前,却连一个衣角都没碰到,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似那人的眉眼,他想触,却怎么也接近不了。   容钰疯了,疯狂地哭嚎着,他停不下来,这股悲伤怎么也发泄不了。最后,他是被下属打晕带回去的。   涯下面是一个寒潭,冰冷的水将月雪整个人包裹起来,他逐渐沉入潭底,深沉的寂静的黑暗中。   几个月后,春花走在回乡的路上,她记得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可是她实在不知道要去哪里,好像她过去的时光都是空白的一般。她现在只是想找一个安心之地,曲咏跟在她的身后,不远不近,他不敢上前,即使她已经不记得月雪了,他仍有些踌躇,他不知道,她是否能够接受他。   “呐,身后那个人。”春花停住了脚步,向后看去,那个人跟着她好几天了,对于他,她感到有些莫名的熟悉,她考虑过,有这个人陪着她过下半生,应该不容易寂寞难过吧,“你可以跟着我一辈子吗?”   曲咏惊讶得张开了嘴巴,样子有些呆呆的,春花忍不住笑了出来,冲他说了句:“傻子。”   曲咏不再纠结,上前抱住了她,对她说:“我愿意。”如果还在犹豫,那么就一辈子不能接近她了。   “你叫什么名字?”春花问道,笑容灿烂,是他没见过的明媚。   “我没有名字,过去的名字我已经放弃了。”曲咏牵着他的姑娘,温柔地说着。   “那么叫雪吧。”   曲咏愣住了,他弯下身子,吻住了春花的唇,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个姑娘的心里还有那个人,被埋在很深的角落,他想,即使会花费很长时间,他还是可以一点一点地把那人挤出去的,毕竟他是爱她的,不是吗。   姑娘羞红了脸颊,推开他,跑走了。家乡的樱花树开得正艳,花瓣落在两人的肩上,像极了那个小时候的画面,一人跑走,一人站立。不过,这次,他们有能力走向一个美好的未来。 第19章 浮生愿   月雪悬浮在水中,周围绽开许多鲜红的彼岸,花开又谢,透明的血红的花瓣随水波晃动着。   月雪的伤在一次次的开败中,开始愈合,速度很慢,却也逐渐修复了致命的伤口,清浅的呼吸从身体里传播出来。无意识地,身体往水面飘去,落在了一个满是青草的小岸。   月雪才得以被阳光笼罩起来,触碰到人世间的温暖。修复已经停止了,可被寒潭弄垮的身体,和大部分伤口,依旧停留在月雪身上。   树干微倾,将绿影印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副与以往不一样的面容,娇媚如妖,是他原本的样子,带着他想舍弃的那段过往,猝不及防地回来了。   月雪被骚扰得有些痒,睁开双眼,看向旁边那只不安分的生物,那是一只可爱的雪团子。是狐狸吧,他想,摸了摸它柔软的绒毛,换来一声愉快的清叫。   我又活下来了,那就好好活下去吧,毕竟我答应过爹娘的,不是吗。   两年的时光说过就过去了,月雪习惯了在林子里的生活,现在他能够自己打猎,自己做饭,不时地,可以去外面交换一些生活用品。他长得确实太过引人注意了,他也明白,所以每次出门都会给自己的脸遮上厚厚的面纱,即使如此,那份风韵,依旧给他惹来了不少麻烦。   狐狸,现在叫球球了,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球球是一只没什么大用的狐狸,不怎么会自己找吃的,以至于第一次见到它时,它才那么点大,比一般狐狸要小巧许多。   这些日子,月雪一直在悉心照顾他,有吃的也习惯投喂给它,现在的它已然胖成了一个大球球,连动一动爪子,都要翻上几圈。月雪想过训练一下它的捕猎能力,毕竟他不知道他自己还能陪伴它多久,只是每次狠下心来对待它的时候,那小家伙就会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让他不知不觉就软了心。   月雪的身体并不好,甚至到了走几步路都会吐一口血的地步,树林里的草药不多,他也没钱给自己买名贵的药材,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月雪躺在树荫下,球球睡在他的肚子上,他不时用手揉揉小家伙的耳朵,换来那双肉爪的拍打,不疼,痒痒的,软得不可思议。他想,他这一生,总会在最绝望的时候,遇见那么一些事物,给予他最真诚的温暖,让他舍不得能失去感知这一切的生命。   现在,他有球球,如果自己离开了,还有谁能照顾它,就当还它一份恩情吧,他想。   这两年里外面也发生了很多事,容钰所在的小国被大国所灭,那个人也就从此失了音讯。战火并没能打扰这一方小天地,月雪依旧安静地生活着。他在哪呢,月雪想,这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他把球球抱在怀里,温柔地注视着在舔自己毛毛的狐狸,我有它就够了,月雪对自己说道。   这时的他还不明白,感情这种东西,只要一方不愿放手,一旦机会来临,就再也回不到此时的心境了。   这里向来很少有人涉足,偶尔有几个,还是打猎的猎人,为了猎一些比较稀有的动物来碰一碰运气。这片林子很深,深处几乎看不见阳光,这样的环境容易存活一些危险的东西,有些能力不足的人进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些对月雪的妨碍不大,他从小就在各种危险的环境中锻炼自己,况且还有小球球这个原住民,遇到危险多少能提醒他一下。他在深处建起一间茅屋,很小,但足够他和球球一起住,重要的是,这里很安静,远离了人群,心灵便变得无比安宁。   下午下了一场小雨,月雪站在雨中,感受着每一滴雨水在他的身上滑落,清凉而湿润,他喜欢这种快感。可他的身体却承受不住这些,一淋雨,他就咳出一口血,鲜血洒在地面上,被雨水瞬间冲刷,不留痕迹。   “公子,求求你救救我们。”一个小少年从林子里奔出,脸色惨白,显然是跑了很长一段时间。月雪不愿多事,转身走进房中,把门紧紧地关上了。   “你走吧,我没什么可以帮你的。”那少年还不放弃,在门外等了许久,脸上的焦急愈发明显。   月雪没有出门,他透过房门对少年说:“不是你求我,我就一定会帮助你,你要怎样,与我无关。”语气淡漠而决绝。   少年狠狠地一咬嘴唇,向月雪相反的方向奔去,月雪看着少年的背影离开,连手指都没动一下,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   傍晚的时候,少年又回来了,背上背着一个人,那个人对他来说,实在太重了,他走两步就会打一个踉跄,走到月雪的住处时,他就不支倒地了,失去意识前还不忘护着背上的男子。   月雪被少年的执着触动了一下,然而仅仅是一下而已,他把昏迷的少年和他背上的男子抬进了屋子,放在仅有的那一张床上。   看见那个男子的时候,他有些发呆,和那人太像了,受伤时蹙眉的样子也一模一样。他就那么躺在那里,好像从来没从他身边离开,他不禁有些眷恋,等到回过神来,月雪发现自己已经把身体蜷在那人怀里,熟悉的感觉让他很安心,困意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男子,也就是容钰,在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他感到自己的怀里有一个人,下意识地想推开,却猛地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他迫不及待地将人翻过身来,入目是一张陌生的面容,绝代风华,这不是他,心情的一起一落让容钰的心抽痛了一下。   但他还有疑问,他不相信巧合,怎么会有气质如此相像的两人?他掀开男子的衣服,抛弃了一切礼仪廉耻,男子的腰上开着一朵妖冶的彼岸花,是他,是我的月雪,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好久,你知不知道。   容钰按耐不住内心的渴望,他寂寞了太久了,他的心就像一棵枯木,连根都散发着萎靡的气息,只因为失去了唯一的水源。他抓住月雪的手,狠狠地吻了下去,弄醒了怀里的人,那双水蒙蒙的眸子睁开,全是惊讶与不可置信。   容钰忘记了自己易了容的脸,忘了自己身上不轻的外伤,他只想和这个人全身心地融合在一起,再不分离。   月雪的身上很快泛起诱人的粉色,他想把这个登徒子赶走,可早已被那人占据了主导,整个身子软得和水一样,暧昧的□□不断从口中传出。月雪沉浸在欲望的海洋里,脱不出,逃不掉,被强势地囚禁在那人的情感中,那人眼里的火热让他失了挣扎,他这才发现,自己对这样执着的感情有多渴望,他又有多害怕自己孤独一人。 第20章 浮生愿   月雪很快就累得昏厥了过去,容钰将他视若珍宝地搂在怀里,视线扫过他的每一处肌肤,仿佛一辈子看都不够。   多日来的思念倾泻而出,他有多想再见到这个人他也不衡量不了,只知道自己早已习惯于每天画一幅他的模样,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才可以正常地活下去。   他该是幸运的,有机会重新见到这个人,他还活着的原因已经无所谓了,别再离开就好,容钰把人又抱紧了一些,亲吻着他的发顶,把自己与他贴合在一起,想让自己身上全是他的气息。   晨光初泄,月雪看着抱着自己的陌生男子,有无措,有愤怒,他好心救他,却被这样对待。   男子好似一整晚都没睡,尽管如此,那双眼睛仍亮得惊人。月雪莫名地柔软下来,有这么一个伴也不错,他心想。   随即,在男子惊讶的目光中,变红了眼眸,露出水晶般的通透,“忘了昨天的事。”他对他说道,出乎意料地没有那么顺利,眼前的男子在挣扎,握住他的手起了一层冷汗,“从今天开始,你会爱我,视若生命,永不离弃。”   月雪不相信承诺,所以他选择用最保险却也是最无情的方法,强要来一份情感,他不知道为何男子第一眼就看中了他,他也不想探究,反正今后他是爱人了,永不背叛的那种爱人。   握紧他的手松开了,面前的男子向他展开笑颜:“阿雪,我喜欢你。”眼里一片澄澈,满满的只有爱意,月雪有些迷醉了,他主动抱紧男子,趴在他的肩膀上,发丝轻垂,嘴角弯起一抹弧度,清浅动人。   糯米,也就是那个小少年,此时推开了房门,看到这一幕,急忙满脸羞红地将门掩上,小跑着逃开这里。   糯米昨晚就没有他主子那么好的运气,自己独自一人被抛弃在地板上不说,半夜醒来还看见那样的画面,他纯纯的少男心受到了极大的考验。   整整一晚,他都蜷缩在房子外面,听着门里脸红心跳的声音,冻得瑟瑟发抖,好不容易声音停下,他才打开了房门的一角,却没想到。   糯米跑在树林里,脸上都是红晕,有的是害羞,还有一些激动,主人终于找到喜欢的人了,他寂寞得太久了。   当年的事,他不是很清楚,他在府里并不是高层的人,只是最近才开始负责主子的一些小事。他记得曾经看到过那个被主人爱着的男子,很好看,这是他唯一的印象,那时的主子让人一看就有温暖的感觉,整个人充满着幸福的气息。   和这些日子的清寂不一样,他听过不少同伴对那人的怨恨,他们都认为是那个人让主子变成了这样,但他觉得,如果不是带来过那般的喜悦,怎么会有如此的悲伤?   好在,有人走了进来,在那人还没完全放弃自己的时候,再一次住进了主子的心里。   月雪知道有人在,但他不介意,这个人是他的,他不害怕别人知道。于感情,他以前从未奢求过太多,现在他想奢侈一回,想让这个人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容钰将双手放在月雪的背上,细细摩挲着,触到那瘦弱的脊背,不禁心疼了一下。以后不会这样了,容钰想,他觉得自己好像从很早以前就爱上这个人了,爱了好几辈子,这种想法来得很莫名,但他就是轻易相信了。从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起,他就告诉自己,这个人将是他一生的伴侣。   容钰的伤在月雪的调养下好得差不多了,他该离开了,但他舍不得。对着这个人,他就忍不住地想靠近他,感受到他,他模糊地记得自己曾有一个爱人,但总是想不起来他的模样,好像也是这般模样。他大概是还不够爱那人,不然他的位置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被取代。   “你该走了。”月雪平静地对赖在床上的男子说,抑制下内心的不舍,该够了,自己享受这种独一份的感情够久了,是时候让他离开了。   “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我带你走,好吗?阿雪。”男子的声音很郑重,仿佛宣誓一般,把整颗心敞开放在月雪面前,让他直视里面的执念与脆弱。   被那样的目光注视,是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来的,月雪动摇了,他把自己整个放进男子的怀中,感受着那双慢慢把自己包围起来的大手,问着自己,这是我所想要的吗。球球在他脚边磨蹭着,想换来一次亲昵,却不见人有反应,生气地用爪子在衣服上划了一道小细口,接着努力地爬上那人的怀抱。   “好。”仿佛阳光倾泻,黑暗被瞬间驱散的震撼,温馨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把身边的一切都感染得温暖起来。   糯米在门外看得有些痴了,他觉得主人似乎找回了曾经失去的某样东西,直到现在才变得完整起来。今后应该会过得很好的,他如此期待着。   月雪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他有想要的东西,所以他选择去追逐,有些感情,一旦上瘾了,就很难戒掉。   他什么也没带走,除了球球,他担心习惯依赖了他的球球,自己一只兽无法生活。   路途很长,容钰特地为月雪购置了一辆马车,马车是很普通样式,特殊的是里面的装饰,壁和底被覆上一层细细的绒毛,还准备了软垫和一些精致的小吃,人在里面,无论坐卧都很方便。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月雪只知道,他是个来自别国的商人,来这的目的是什么,身边有怎样的人,他一概不知,也从未想过去探究。他从未告诉他自己的过去,所以尽管他会对他毫不保留,他仍没有追问什么。   他说他叫商阙,他说那是他如今的名字,至于原来的名字是什么,他不说,月雪也就不问。   这样的距离对月雪来说太过伤身了,糯米尽量把车驾驶得很稳,却还是让他的脸色一度苍白,容钰把人圈在怀里,握住他的手,想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我们马上就到了,坚持一下,好不好。”   月雪无力地瘫倒在他的怀里,努力想睁开眼睛看一下他,却怎么都做不到,只能让手指轻轻触动,给予他一点安慰。容钰看着月雪,此时他紧闭着唇瓣,只有睫毛微微颤动,脆弱得像晚秋的黄叶,仿佛一碰,就会碎了。   手摸上月雪的脸颊,温度很低,容钰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曾有什么人也如此虚弱地躺在他的怀中,然后消失不见。血线从月雪的嘴角滑落,滴在容钰的衣服上,晕起一圈血红。   容钰看到这一幕,不住地颤抖着,眼眶发红,竟是要哭泣出声,他不断地在月雪耳边说着:“你还在,对不对,给我一点回应,好不好?”   几近盲目地寻找着安全感,容钰从未感到如此恐惧过,就算是国破家亡,自己被追杀的时候,他也没有感受到这般的绝望,如此小心翼翼地想挽留住什么。   一回到家中,容钰就将月雪抱起,冲向易大夫的药房,他恨极了无能为力的自己。他不懂,所以只能站在门口看着,为了不打扰到治疗,强迫自己站在门外,指甲狠狠地刺入皮肉,鲜血往下流淌,似乎只有疼痛能让他清醒一点,不至于不顾一切地陪在他身边。 第21章 浮生愿   窗上笼罩着一层薄纱,遮住了过于刺眼的日光,雪白的轻纱舞动,阴影晃动在床上那人的脸上,给那份静谧而苍白的美增添上一点动感。   易大夫,坐落在床沿上,苍老的手指放在月雪的手腕上,细细地把着脉,眉头微微皱起,悲悯地看着昏迷的男子。   “自那之后,你又吃了不少苦呀。”这不是易大夫第一次见到月雪,那时,他还是个不大的孩子,而他受故人之脱去帮丘原一个忙,没想到会见到这样一个人,明明是玩乐的年纪,却活得和个小狐狸似的,眉眼总是弯弯的,一肚子坏水。   那一次的任务是改颜,作为一个大夫,他说不上有什么医德,可也是不愿干这种害人的事。改颜的过程相当痛苦,几乎就是换了一层皮肉,而且一旦改了,这辈子都找不回自己原本的样貌。   而那个人,毫不在意,整个过程没反驳一句,甚至在成功后还摸着自己的脸说:“挺好看的,不是吗?”那时,他就知道这个人在意的东西很少,他唯一关心的估计就是每次来看他的那个小姑娘,他是挺喜欢这般性子的人的,爱恨都如此纯粹。   易大夫收拾好工具,起身走到外面,便看见了快要成望夫石的容钰,私心里觉得挺有意思,这两个人都是那种把真心藏得死死的,轻易不坦露出来的性子,很难想象会怎样相伴一生。   容钰见人出来了,急忙迎上去,抓住易大夫的手臂,问道:“他怎么样了?”   易大夫故意顿了一下,这个人这般不镇定,可真是一幅奇景:“体内寒气深重,加之旧伤未愈,能活到现在就是一个奇迹了。今后我会好好给他调养的,如果幸运的话,或许可以回到过去的状态。”   他的每一个字容钰都听进了心里,所以愈发心疼,他没法想象在他没遇到那个人之前,他都经历了些什么,如果没能遇到自己,他是否就会早早地离开这个世界,容钰不敢再多想下去。   他几乎是用跑的来到月雪的身边,在他旁边安静地躺下,将手与他的十指相扣,感受着脉搏传来的生机,一点点地安抚了他焦躁的内心。   月雪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躺在身旁的容钰,他想坐起为那人盖上被子,却被紧握的手牵绊住,动弹不得,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只好把被子艰难地往他那边移动,让自己抱着他,温暖他因寒冷冻僵的身体。   天气并不温暖,相依在一起的两人,却从彼此的身上获取了需要的温度。   容钰在睡梦中觉得有什么人将他包裹起来,十分熟悉的感觉,梦里,他见到一个少年,用他瘦弱的身体将他环住,为他的伤而心疼。少年的样子怎么也看不清,可那份爱意却如此真实,他感觉自己是爱着他的,所以在他为自己引开追兵时,才会那么害怕。他在梦里呐喊,不要离开,就那么陪着我就好。我什么都不在意,就连死亡也是,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求你不要抛下我。   泪水滑落在脖颈,惊醒了沉睡的容钰,梦里的那种绝望随着梦醒消失不见,可他的心还在疼痛着,不肯解脱。他看了看枕边的人,原本苍白的脸上现在泛起了一丝红晕,他的头正贴在他的胸前,容钰抱紧了他,感受着触碰带来的喜悦,冲淡了那种让人窒息的疼痛。   月色正浓,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腻在一起。   黑暗中,有一只胖胖的小身影在缓缓移动,即使夜色深沉,那一抹雪白依旧亮得清晰。它悄悄地爬上月雪的窗子,抖了抖自己的毛发,看见床上相拥着的两人,毫不犹豫地在中间挤开了块地方,将自己圆滚滚的身体放入月雪的怀抱,才安心闭上了双眼。   小狐狸是很怕寂寞的,特别是有了一段不寂寞的时光之后,它喜欢那人的气味,喜欢那人无奈地看着它的样子,它想一辈子都陪着那个人。   动物的爱单纯而执着,它不在意他离开他们的家,只是不喜欢属于它的怀抱被另一个人牢牢霸占,所以一有机会,就会来宣誓主权。   两人的睡眠如今变成了三个,竟也意外的和谐,月光轻洒在他们的脸上,窥见的满满的都是幸福。   清晨洗漱的时候,容钰早早地准备好了一切,用毛巾给那人细心地擦拭着,月雪的脸很细腻,近看几乎找不到一点瑕疵,入手的触感让他痒痒的。   月雪抓住他的手腕,含笑看着他:“这个我能干,不用这么照顾我。”容钰不忍挣脱,只好用另一只手接过毛巾,继续擦拭着:“我想为你做这些,要是哪天你习惯了这些,就不舍得离开我了。”   话语像清风一般吹过,不重,却很难拒绝。月雪放松了身子,让那人干完了全程,再扶他躺下。容钰拿来一本书坐在他身旁,问道:“想听些什么,我给你念。”   月雪转过头,仰视着男子,说道:“什么都好。”只要是你的声音,怎么都好。   这时,一声清叫响起,球球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月雪,月雪嗤笑一声,把它揽入怀里,两双眼睛一起看着容钰。   容钰不动声色地将狐狸从月雪怀里提出来,不顾小家伙的挣扎,对月雪说:“我先将它交给别人照顾,最近你要好好休养,不适合和它待在一起。”   球球两只小爪子在空中滑动,向月雪求救,声音哀切,表情生动。月雪也觉得这些天,忽略了它的感受,于是对容钰说道:“我没关系,把它给我。”   说着就要起身去接小家伙,容钰连忙把那团白球塞进月雪的怀里,为他掩上被子,嗔怪地看着他。动了动嘴,终是不忍苛责,只好坐下念书,语气不似刚才的舒缓,带着些许别扭。 第22章 浮生愿   凉京是越国边境上的一个小城市,虽然远离中心区域,却因为是贸易中心而十分繁华,比起京城来也不遑多让。   容钰牵着月雪的手走在街道上,今天的凉京格外热闹,十二月十二,又名沐月节,一到这个日子,人们就会放下手里的活计,以自己的方式沐浴在月光底下。越国是个很崇尚月亮的国家,在这里,月光被赋予了净化和祝福的意味。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月雪的身体好了许多,不再像过去那样一点剧烈运动都承受不住,容钰才敢把人带出门。   仿佛是命运一般,每到这个时候,月光就特别地明亮,驱散了每一个角落的黑暗。街上的人大多手上都拿着花灯,无数盏花灯擦肩而过,寻觅着属于自己的缘分。   传说,如果遇见一样的花灯,就能收获一份真情。所以,人们对自己的花灯十分珍惜,制作的时候,既怕做的太过普通,与自己相似的人太多,又怕样式太过别致,无法得遇良人。   对于缘分,有人细心追逐,有人随遇而安,无数的色彩在半空中飘荡,诉说着不同的愿望。   容钰给了月雪一盏一样的花灯,两人就那么无所顾忌地走在人群中,不时,有路人回头看他们一眼,有惊讶,有羡慕,却唯独没有鄙夷,节日里,大家都变得宽容了起来。   时常有女子故意从他们身边擦过,希望换来一个暧昧的眼神,可容钰眼中只有月雪,连一点反应也无。   人群实在是太过拥挤了,容钰细致地为月雪挡住往来的人流,化身为羽翼一般将他护在身边,月雪也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掌,依偎在他的身边。   终究还是冲散了,月雪独自一人走在人群中,却找不到那人的身影,他只好特地退到人烟稀少的暗巷中,静静地等待那个人找来。   暗巷里很静,隐约传来血腥的味道,月雪向深处走去,在尽头看见一男一女。他们脚下是破碎的灯花,周围围了一圈黑衣人,男子武功不低,想来自己一人逃跑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他偏偏还要护着身旁的女子,便渐渐有些吃力了。   男子的身上开始出现伤口,呼吸也逐渐紊乱,他挣扎着向前望去,发现了隐藏在一旁的月雪。“救命。”他朝月雪喊道,并非相信这人可以救他们,只是一次赌博而已,他想活下去。   黑衣人这才注意到观看了许久的红衣男子,部分人向他攻去,不带一丝迟疑。月雪被逼的没有办法,只好迎击,月雪的出招很快,被杀的人甚至没看见人,就被了断了性命。不过一柱香,地上就躺满了尸骸,男子这才正视了这名被他拖下水的路人,一袭红衣妖艳,竟是比他见过的许多美人还要绝美。   他很快收敛了不礼貌的目光,上前道歉:“抱歉,把你牵扯进我们的事。你救了我们,我们追云庄必定有所回报,我名叫岳云中,是庄里的大师兄,有事报我的名号即可。”   说是道歉,语气中没有一点悔意,月雪转过身去:“不必。”便没有多余的话,月雪此时的状态很不好,可他没有在陌生人面前示弱的习惯,便想尽快离开这里。   不想被人抓住了手臂,岳云中的举动中透着不容拒绝,他不想欠下这个人情,即使再来一次,他依旧会如此做。   “师兄,他不要就不用强迫他了,没有他,我们一样能脱险。”女子在后面说道,一看就是在家里被惯坏的娇小姐。   岳云中还想再劝,手却被人打掉,力道并不算轻,手指还泛着疼痛。“他不是你们能碰的。”容钰赶来就看到,他都不敢凶一下的珍宝,被两人联手欺负明明是救人的一方,他们竟不知感恩。   容钰的到来使月雪彻底安定下来,顺势倚靠在他的怀里,竟是无力站立了,嘴角有血线滑落,容钰一低头就看见自己衣袖上的红晕,连忙将人抱起,不顾两人,径直走开。   “容钰。”恍惚中,月雪又忆起了熟悉的怀抱。   “我在。”容钰没想太多,下意识地回答到,用轻功赶回了府邸。   原地,岳云中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有一会儿缓不过劲来,商阙,雪落阁阁主,相当于江湖百晓生的存在,这回是惹到大人物了。   “师兄,那人是谁?”岳清涟,抓着师兄的衣袖问道。   “我们惹不起的人。”岳云中没有回头,背对着清涟说道,他向来行事谨慎,这回实在是情况紧急,不然不会牵扯上那人。   “我可以嫁他吗?”清涟看着那人飞走的方向,说道。她也想,被一个人那样对待,她想,成为他身边的那个人。   光线太暗,看不清岳云中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一声轻叹:“以前我不清楚,现在我还是劝你放弃。”   “为何,我配不上他吗?”清涟从未被人拒绝过,她想要的都会有人为她取来,所以她还学不会放弃。   “他心里有人了。”岳云中不想多说,抛下清涟一个人走开了,今天的事还要向师父禀告。   清涟没把师兄的话放在心上,她年纪正轻,没感受过何为求不得,只要认定一件事,便会不择手段去做成。男子终究是不被世人认可的,只要我努力,他总会回头看我的,清涟如此想道,疾步追上师兄的脚步。   人都离开了,暗处的人才显露出身形,是一个年轻男子,着一件墨黑色衣衫,头发用一根红绳扎起,一双丹凤眼尽是妖娆。   他弯下腰去,查看这些人的伤口,都是一招毙命,死者连挣扎都没有。他拿折扇轻支着下颚,回想着那人的模样,看起来很柔弱的一个男子,真没想到能做到这种地步。   薄唇轻启,道出一声:“有趣。” 第23章 浮生愿   迷迷糊糊间,月雪被人抱上了床榻,他感到许多人在自己身边走动,声音让人很难宁静下来,月雪微微皱起了眉。   “他着怎么样了?”容钰把易大夫拦住,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这个身体就不适合用武,现在强行催动内力,有些伤身了。”易大夫瞟了月雪一眼说道,“你好好照看他,老身就不打扰你们了。”   球球这时已经溜进屋内,趴在月雪的身上,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昏迷的人,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就又被人提起来,这回连停顿都没有直接扔出了门外。   门被嘭的一声关上,球球被遗弃在门外,用爪子不住地挠门,可是它太胖了,没几下就气喘吁吁,只好整只狐蜷在门外,准备下次再战。   又是长达几月的修养,月雪觉得自己和床好像有种说不出的缘分,每次一出门,回来就要躺上一段日子。整日整日待在房里,哪怕他不是欢脱的性子,也不大受得住。可是容钰就是不让他出门,嘴上虽是没说,但可以看出他被吓坏了,这些时日就算是外出办事,他也专门吩咐人守在门外,一有响动,就进来查看。   伤了元气的身体本就不是这么容易养好的,对此,月雪表示,血这东西吐着吐着也就能习惯了。他现在随便吐几口,都不算什么大事,可偏偏那人在意,所以他如今的忍耐力好了许多,至少能把鲜血强行压下,苦撑一段时间。   连续装了好几天的我没事,我很好的样子后,容钰才苦笑着同意带他出门。目的地是一个武林人士聚集的小型会议,在这种和平时期的会议,虽看起来是高层坐在一起讨论大事,其实本质也就是一群闲的没事的人,凑在一块攀攀关系,顺带聊聊除魔事宜的聚会。   这种会议的气氛不会太过严肃,但是十分热闹,容钰也才放心将人带出去,毕竟有他在身边,一般人不敢动月雪。   会议特地选了一个人少的山峰,时辰还早,却也能从远远看见,那块不大的平地上,摆满了各种用具和食物,不少弟子在来回忙碌着,这些人是向来不会亏待自己的。   容钰借着月雪身体不好的理由,光明正大地将人抱上了山。霞光初露,路上已行走着不少江湖中人,其中大部分是认识容钰的,不,也可以说是认识商阙。   他们刚上山没多久,就有人前来打招呼:“商阁主别来无恙,这位是你的伴侣吧。”来人打量了一下怀中的月雪,刚想夸些什么,猛然发现这美人竟是个男子,好不容易准备好的台词都给咽了下去。   月雪看到他这番表示,冲他笑了一下,淡定说道:“我是他的伴侣。”   容钰向来不喜理会这些人,从这人脸上看见迟疑,便愈发不快,正想教训一下,却被月雪握住了手指,接着便听到一句如此可爱的话。一直以来,他都有些不安,对于月雪,从来都是他一厢情愿地表白,自己在这人心中什么地位,他从未听他坦白地说过,这句话的到来让他彻底柔软下来。我是他认可的人呀,容钰如此想着,有些呆呆地笑了。   他们就这样亲密地走着,往来的江湖人士见了,有鄙夷的,有可惜的,还有一些垂涎月雪的样貌,在后面打坏主意的。在他们眼中,月雪不过是一个依附着别人的禁脔,通身全部的价值不过是一张长得不错的脸蛋,几乎所有人都没把他放在心上。   两人的影子融合在一块,朝着远处走去,将所有人孤立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容钰在江湖上的地位不低,他的位置被安置在上面,可仅仅是他一个人的而已,他皱了皱眉,环顾四周,却没有一人上前添座。   既然已经被做到这种地步了,他也不想多说什么,直接坐下,将月雪放在他的怀中揽着。   月雪被他的行动惊了一下,却也没有挣扎,顺从地倚靠着这个人。“你不怕别人笑话呀?”月雪将手臂圈上容钰的脖颈,调笑道。   “我怕你被人看轻。”容钰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月雪坐得舒服些,“我想别人知道,我和你是一样的。”   这般举动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他们特意避开那对情人,在下面小声说着:“真是伤风败俗。”   “原本我还很看好商阙此人,没想到他竟是如此背德之人。”   “耽于美色,不成气候。”   容钰和月雪的武功都不低,下面的话大多都可以听见,月雪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股微凉的气息笼住了耳朵,有人在他耳边细语:“别听,看着我就好。”   会议召开时,所有人的嘴都闭上了,一个个仙风道骨的模样,好似刚才八卦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月雪从来看不懂这些人,也不想看,他扯扯容钰的衣袖,低声说:“我想去走走,就在旁边,好不好?”   容钰此时是离不开的,他也不放心月雪一个人独自行走,可他又不知怎么拒绝,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尽快回来。”   月雪起身,避开喧闹的人群,走进专门为这些会议准备的庭院里。现在这里的人不多,院落里栽了棵银杏,正是落叶的时节,将树下的石桌铺上一层薄薄的金黄。月雪弯下身子,想捡起一片来细看,却被一个女声叫住了。   “你叫月雪是吧。”   月雪的手顿了一下,还是顺着刚才的动作做下去,拾起一片薄叶,用手轻轻弹去上面的灰尘,透过阳光欣赏着它的纹路。   清涟见人不理她,便有些生气了,本来还想如果这人懂事的话,就放他一马,没想到却被这样对待,那就不怪她了。   她几步走到月雪身前,强迫他正视她的眼睛:“离开商阙,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月雪认出她是那天被救的小姑娘,他向来不喜这样的女孩,在他心目中,春花那样的便刚刚好,明理温柔,而眼前的姑娘,差的有一些远。   他毫不顾忌地直视她的眼睛:“为何,姑娘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吗?”   清涟从未被人如此说过,当即红了脸:“总比你有资格,我父亲能帮他许多,而你能干什么,不过是一个靠出卖身体吃饭的娈童罢了。”   语气很是骄横,月雪不愿与她纠缠,转身要走,却被抓住了肩膀:“给我站住,你还没答应我呢。”   清涟虽是女子,但好歹出身于武林世家,一身功夫并不弱,月雪觉得肩膀有些疼痛。   他轻轻一挑就将清涟的手甩开,几招之内将人制住,匕首靠近了清涟的脖子,在上面刺出一道血痕。“我从来不喜惹事,但不代表我没有能力对付他们。对于我自己的男人,我有自信他不会背叛我,如果你聪明一些,现在就应该收起那些不好的念头,否则我就不会像今天这么仁慈了。”   清涟没想到月雪有能力反击,根本没来得及反抗便被威胁了生命,她害怕地点了点头,看着匕首移开自己的脖子,才支撑不住软倒在地。   她不甘心,她才不会放弃的,清涟猛地跃起,将一根银针刺进月雪的皮肉,她就这么看着,那人抵挡不住药力的侵蚀,逐渐失去了意识。   会议的时间很长,容钰一边担心着月雪,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他告诉自己要相信那人,他有能力应付危险,可还是不放心。   容钰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见追云庄的庄主岳杭,那人微笑着看着他,眼里全是欣赏和满意。   “岳庄主有何事?”容钰实在想不起他和这人有什么交集,便出口询问。   “商阁主觉得我的女儿怎么样?”岳杭问道,严肃惯了的脸硬是挤出一抹慈祥。   岳清涟,容钰对这个名字还是有所耳闻的,但暂时想不起她的模样,印象中好像是个不大的小姑娘,即使如此,他也不想惹到这个传说中著名的女儿控:“令爱挺好的。”   “那商阁主可有意迎娶小女,今后追云庄必定全力相助商阁主。”岳杭本就不是弯弯绕绕的性子,索性直说了。他是不看好商阙的,毕竟之前看见了那一幕场景,可敌不过女儿喜欢,这么多年来,见过那么多青年才俊,女儿就相中了这一个人,他拒绝不了。   “谢岳庄主厚爱,商阙心里有人了,不想再娶他人。”语气没有一丝余地,岳杭不好多说,但还是留下一句话:“商阁主好好考虑,那人到底值不值得你放弃这么一个机会。”   容钰自问,值得吗,无论多少遍,都会是一个答案,值得,从一开始,他的命就是那人了呀。   针刺进来的时候其实没有多疼,让他害怕的,是随之而来的黑暗,他掌控不了,也无力抵抗。   清涟将地上的人扶起,朝里面的房间走去。屋里等着的是一个女子,容貌妖媚,一身的风尘气息,她接过清涟手中的男子,用手捏住月雪的下巴,细细打量,纵使身为女子,这个人的样貌还是让她也觉得失色。   “真是个极品。”女子戏笑道,对着清涟说:“交给我好了,我会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夜晚。”   清涟向来看不起这种人,只是轻轻答应一声就离开了,走之前往房间的方向看去:“我倒要看看,如果把你弄脏了的话。,那个人是否还会要你。” 第24章 浮生愿   黑暗中,月雪感受到一双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身体渐渐发热。他努力地睁开眼眸,向面前看去,是个不认识的女子:“别动我。”声音软绵地不像自己的。   那女子见他这样,娇笑几声,愈发大胆了起来,手指一寸一寸地剥开他的衣衫:“别挣扎,和我一起享受,反正你也逃不开这媚药的药力。”   月雪的意识很模糊,但他很清楚,这个人不是他,他不能接受。银光一闪,女子的脖颈溢出鲜血,身体重重地撞击在地面上,临死也没能闭上双眼。   月雪支撑着,想站起来,却一次又一次地滑倒,无力地在地上喘着气,睫毛上沾满了晶莹的汗珠,不断地颤抖着。他想把衣服拢上,奈何手指怎么也动不了,地上的寒气入体,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便失去了意识。   岳云中寻人进来,就就见到这样的月雪。褪去了第一面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凝,脸上满满的,都是媚态。衣衫半露,墨发顺着雪白的肌肤倾垂,水眸微含,红唇轻启,一身红衣将他更衬得美艳不可方物。   他有些意动,但也明白这个人不是他可以肖像的,他从来都能理智地知道自己的位置。   “月雪,你没事吧?”岳云中看出这人情况不对,想将他扶起,却被一个绵软的感觉擒住了心神,嘴边是那人的带着甜味的吻。   他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挣开,连手放开也丝毫没有察觉,那人就这么滑落下去,他急忙将人扶住,生平第一次他有了想要的东西。   他看着昏迷的男子,想着,就这样放纵自己一次,今后这人会怎么看他,他也不想在意了。   却不想对上了月雪湿润的眸子,就那么看着他,让他不敢亵渎。即使意识还不清醒,即使身体不自觉地渴望着他,他还是努力咬住了自己的唇瓣,直至渗出鲜血。   “别咬了。”岳云中说着,他不知那人是否能听见,但他忍不住地心疼。   他感到那人身体的颤抖,看着他拿起身上的匕首,狠狠地向自己刺去,鲜血喷洒在他的脸上,温热的,烫进了心里。   “带我走。”月雪轻语。   “好。”岳云中觉得自己已经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了,如果说刚才的想法是单纯的欲望,那么现在的就是真真实实的恋慕了,恋慕这个人的执着,恋慕他的体内那个美丽而强大的灵魂,所以愿意尊重这个人的一切。   他将人抱起,离开了这个满是狼藉的房间,他想将月雪交给商阙,可是现在商阙所在的地方实在不适合他去。他只好把人带回自己的房间,打好一桶冷水,把人放进去。冷水没过月雪的肩膀,胭红的颜色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吓人的苍白,血从嘴里漫出,在水中绽开一朵血花。   岳云中急忙将月雪从水中捞出来,以一床薄毯裹住那人□□的身体,取出手帕擦拭唇边的血色,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看了看昏迷的人,狠下心来,转身向门外走去,那人或许有办法。   会议还在进行,聊的全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容钰终是坐不住了,站起身就要离席。   正好与岳云中的目光相对,他之前也是见过这人的,那时他还很稳重,不似现在的焦灼。   “商阙,月雪在我这里。”岳云中对着他说道,掩饰不住的焦急。   “他怎么了?”容钰看着他,眼底是深沉的黑,容不下一丝光明。   “他有些不大好,你先跟我到我房里来。”岳云中拉着人,就要离开,容钰默默地跟在他后面,平静得不正常。   容钰料想到月雪的状况不好,但也没想到会如此严重,在这里,谁能把他伤成这样。   容钰的手触过被鲜血浸湿的床榻,摸向月雪的脸颊,他好久没见过这般脆弱的他了,不是已经好很多了吗,怎么还会这样。   他从怀里拿出药来,喂月雪吃下,在他身旁静静地等待着,直到他呼吸平稳下来,才看向岳云中,“是谁干的?”   岳云中的确知道,他本就是跟踪师妹来到那块地方的,谁干的很是明了,他也相信眼前的男子有能力查出这一切。   对于清涟,他虽是不喜,但也不想她有事,毕她竟是师父唯一的孩子。   岳云中朝那人跪了下来,仰视着他:“是清涟,但请求你不要责怪她,这件事由我一力承担。”   容钰抽出剑,指着岳云中的心口:“承担,你拿什么承担?你又凭什么替她承担,他对我意味着什么,你们又怎么会懂。”   容钰收回了剑,他不想在月雪的眼前杀人,他转身,背对着岳云中,说道:“告诉清涟,今日她敢做,就要有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岳云中明白此时多说无用,这个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所有的举动不过是加深这个人的疯狂。于是,他退下了,打算找师父好好商议一下,如何保住清涟。   唯一的外人离开了,容钰便不在维持镇定的模样,他是害怕的,他意识到这人早就成为了他的软肋,连触碰一下都是刺骨的疼。   他坐上床榻,将人扶起倚靠在自己身上,看着他柔软的发顶,忍不住地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第25章 浮生愿   夜晚风声很静,打更人的脚步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身后是一片火光漫天,火红的死寂弥漫在昔日繁华的庄子中,连鲜血也燃烧了起来。   岳云中立在遍地的死尸之中,那里有他的师父,他的朋友,他所有的一切,那群人没有对他下死手,只是将他打伤在地。   他缓缓地爬出门外,他还不能死,他知道是谁做的这一切,他要他付出代价。   昏黄的灯光下,映着容钰黑沉的脸,他手上放着一本不知名的书,被来回地翻动着,书页起了微微的折痕。一点烟花绽开,他转身回房,身后是无尽的黑夜。   月雪是被球球唤醒的,这一次他没看见那人守在自己身边,抬头向门外看去,只瞧见一个模糊的背影,如青松一般立在门前。   “抱歉。”他对那身影说道。   那人没动,却也不离开,月雪知道他是生气了,“我想你了,过来,好吗?”   容钰终究是不舍得怪他,推开房门,就走了进来,还是昨天的那身装束,衣服上带着清晨湿润的露水,有些微寒。   月雪一下子就抱住了他,将自己贴在他身上,一点一点地把温度传递给他,而后,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容钰眸色渐深,抑制着自己的欲望,可那人却不老实,把手伸进他的衣服,挑逗地摩梭着。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放过这难得的主动,反身将人压在了身下。暧昧的声音不断地从房里传出,下人们纷纷避开,脸上都是通红的颜色。   长时间激烈的运动让月雪有些吃不消,感到喉中一阵腥甜,他拼命地压制下去,含笑看着熟睡的男子,为他盖上了锦被。自己却独自一人,走下床榻,来到窗前,吐出一口鲜血,之后便若无其事地回到容钰的身边,调整成原来的模样。即使身体不行,他还是想给他最好的,毕竟一开始就是他蛊惑了他,才获得了这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所以他偶尔,也想回报这个人一下。   敲门声响起,月雪想着让那人多休息一会儿,便独自下来,应付来人。   “有什么事吗,他现在不方便处理事情。”月雪对着下人说道,收到一个暧昧不明的目光。   下人们都明白,这个人是主子心上的人,对待他要像对待主子一样,所以不敢怠慢:“就是有一个人要来见主子。”   “我去看看。”月雪担心自己耽误了那人的大事,便主动要求下人带自己过去。前厅里的人,出乎意料地是个熟人,岳云中手臂上裹了厚厚的纱布,头发上夹杂着几处草屑,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他看着月雪走来,眼神失去了以往的温润淡然,暗沉中夹杂着一丝恨意,还有说不清的微妙眷恋。   “商阙人呢?”岳云中向月雪问道,声线有些微颤。   “他在休息,你有什么事?”月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这个人身上可以看出,一定不是小事。对于岳云中,他是有些抱歉的,他从未害过他,甚至还对自己施与过援手,如果有什么后果,也不应该让他来承担。   “你知道那件事是怎么解决的吗?”岳云中注视着月雪的眼睛,月雪可以清晰看见里面的血丝,红色几乎布满了整个眼球。   “我不清楚。”月雪摇头,岳云中的神色有一丝的放松,紧握的手松了些许,不是他就好。可接下来入耳的话,让他的心情再次崩塌。   那人平静地凝视着他,薄唇轻启:“但我会和他一起承担。”岳云中忽的放声大笑,仿佛泣血一般,他剑指月雪,留下一句话:“我全庄上下所有的人命,总有一天要你们一一偿还。”如果谅解不得,那么就恨吧,岳云中离开此地的时候想着。他放弃了询问那人为何如此残忍地为一人屠一庄,又为何留他一人独活,事实已经如此,而他将要做的也就只有一件事――报仇。   月雪看着岳云中发疯似地离开,掩下心中的不安,他实在无法对这样一个人出手,便由他去了。他怔怔地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转身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醒来不见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脖颈旁是容钰毛绒绒的脑袋,有些痒痒的,月雪不禁揉了揉。 第26章 浮生愿   容钰的日子过得并不清闲,几天的歇息往往换来连续几晚不眠不休的劳碌,月雪这时候也喜欢跟着他,即使帮不上什么具体的忙,可他想看着他。   对此,容钰采取了默许的态度,唯一改变的,只是把办公的地点搬到卧室,让那人卧在床上瞧着他,顺便看护着他的一切。几次的惊吓下来,他似乎得了一种离开这人就会不安的毛病,这种病来得突如其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去抑制。   “商阙。”月雪呼唤道,他忽然想了解些什么,关于这个人的过去,“你过去爱过别人吗?”   “大概是爱过的。”容钰停下墨笔,纸上瞬间晕开一块墨迹,“不过现在,我爱的是你。”   月雪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高兴,好像也没有,心里酸酸涩涩的,像被拧碎的柠檬的汁水,他终究是夺取了他人的东西。   闭上酸涩的双眼,月雪忽然感觉很疲惫,他有些迷茫,这样的感情是否正确,他寻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于他自己的完美。   容钰轻笑着,帮他盖上锦被,身子往他身边挪动了一些,直到能触到他的温度才停下。黑夜很长,没有梦的黑暗更是。   “主子,我们的人被埋伏了。”有暗卫前来禀报,来人的肩膀上还残留着鲜血,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他看了看月雪,欲言又止。   “出去说吧,我想休息一会儿。”月雪配合地说道。   容钰无奈,这些人的死性子也不是一天能改变的,他亲吻了一下月雪的唇,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说道:“我过会儿回来。”   他的离开好像带走了许多温度,月雪觉得自己需要独自安静一下,那人的陪伴会使他变得不理智,不自觉做出任性的决定,不自觉地渴望着与他接触。   “美人在想些什么呢?”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月雪一抬头便看见了那人,此时他慵懒地倚在房梁上,手指无意地拨弄着自己的发丝,见他看来,回以一笑,带着狡黠与轻薄。   “你是谁?”身子轻移,墨夷纵身跃下,来到月雪的面前,距离很近,月雪甚至可以感受到那人的呼吸,他想避开,却被那人的手臂揽住了后腰,强制地向他靠去。   月雪生气地别过脸颊,却无意间擦到了他的唇瓣,引起那人一阵轻笑:“我叫墨夷,我想你成为我的人。”指尖微曲,勾起了月雪的下巴,猛地吻住了,用舌尖挑逗着月雪的敏感,发出诱惑的水声。   月雪挣脱不了,他的穴位被那人制住了,整个人都是瘫软的,没有一点反抗能力。有什么顺着吻传递进来,引起一阵晕眩,月雪测底失去了知觉。   墨夷扶住软倒在他怀里的男子,看着他昏迷的睡颜,禁不住地勾了勾他的鼻梁,意料中的美好。他带着人偷偷地溜走了,顺带毁灭了所有的痕迹。看着远去的府邸,他无声地说道,商阙你毁魔教一个分舵,我抢你一个人,很公平,不是吗?   容钰回来的时候,房门像原来那样紧闭着,他习惯性地敲了敲房门,却没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有些疑惑,但还是没敢有太大动作。   悄悄地绕到后面的窗户,跃了进去,房里空无一人,锦被也早已失了温度,容钰就是再迟钝,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全城给我找,找到为止。”命令被迅速传开,所有人都进入了这次的搜寻,可还是奇迹般的一无所获。   容钰就这么看着,一次次燃起的希望被泯灭,总是一些虚假的消息传来,他一次次地狂奔过去,又一次次地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得体无完肤。连日来超额的工作量让他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支撑他的,只是一股信念,一种无望的执着。   魔教总坛设在一处毒瘴后面,那片毒瘴是不透明的灰色,在这些瘴雾里面是误入此地的森森白骨,堆积着,滋养着这块贫瘠的土地。   墨夷抱着月雪来到这里,无视雾气的恐怖,径直走了进去,即使视线被阻隔,他依然能准确地找到合适的位置踏下,巧妙地避开所有的机关。   迷雾障,本就是每一个魔教人出教的必修课,所有闯不过去的教徒,都被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尸骨中间。魔教,不养弱者,也不需要弱者。   狼藉过后,便是恢宏的魔教建筑,雕梁画栋,无一不是精致的典范,无数的教徒立在两侧,恭迎着教主的回归。对此,墨夷只是象征性地挥了挥手,他向来不喜这种排场,但传统存在久了,就不是那么好改变的。   教徒们从各个角度望去,眼里满是崇拜之情,心里不断地刷屏。   “教主回来了,教主还是像以往一样霸气威武。”   “不对,教主怀里的是什么,是人吧?就是个人。”   “教主眼光真好,不是这样的盛世美颜配不上我们教主。”   “咦?好像是个男子。”   “没关系,有人能让教主结束单身就好,继承人的话,我们选出一个就行。”   □□裸地眼光朝月雪看去,墨夷有些不满,拿袖子遮住了那人的样貌,只露出一片绯红的一角,快步向前面走去。   “教主就学会护妻了,嗯,这是我们魔教中人的风范。”教徒们心想。   墨夷的药药效其实并不强,按理说,月雪此时就应该苏醒过来,可不知为什么没有丝毫动静。墨夷疑惑地把上了月雪的脉搏,了然地放下,竟是旧疾未愈,那人没把他保护好呀。   实在无法,这些天都是墨夷在照顾月雪,无论是吃饭,还是洗澡。虽然从未伺候过人,但他喜欢每天用嘴给那人喂饭的感觉,喜欢退去他的衣衫时,入手的滑腻肌肤,他的一切都让他爱不释手。   将月雪倚靠在床沿,墨夷用毛巾包裹住那人的头发细心地擦拭着,偶尔有水珠落在他的脸上,带着那人的清香,十分醉人。他的动作逐渐慢下来,因为他注意到了,那人睫毛的颤动,不想错过这个睁眼的瞬间,便停下来注视着他。   眼睛睁开的那一刻,出现的是与预想中一样美丽的眸子,就那么直接地望着他,墨夷感觉心里狠狠地一动。   但是,美人的话就不那么讨喜了:“放我走。”月雪还有些迷糊,可他心里知道,大概过了不少日子,那个人该急坏了。   墨夷嗤笑了一下,起身压住衣衫半露的某人,把头埋入他的脖颈,说:“美人真是天真,你觉得我会放你走,还是你有这个能力从我魔教手中逃掉?”   “我有什么地方招惹到你了吗?”月雪回忆了见过的人,确实没有这人的印象,他虽是爱惹麻烦的体质,但也不至于无缘无故牵扯上什么人。   “你本身就招惹了我。”让我记挂,让我见之难忘。   墨夷制住月雪所有可能挣扎的地方,慢慢地靠近这个人,他想要欣赏他的无助,想要他和自己一起沉沦。可是什么也看不见,那眸里是一片空白,身下的男子竟是决绝地咬住了舌头,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这个人很可能就不在了,虽然现在也好不到哪去。   魔教的大夫是出名的医术高明,纵使试过了不少偏方,月雪还是一点起色也无,苍白得像一片冬雪,寒冷而易逝。   “月雪。”墨夷把手伸过去,想触碰那人,却被无声地拒绝了,月雪转过头执着地躲避着他,他只碰到一点发尖。   墨夷摔门而去,他从来没有被如此对待过,没有人可以拒绝他。   魔教的刑室里有一个蛇窟,里面圈养的是各种毒蛇,它们的毒不至于立刻致死,被投放进去的人,只能在一遍遍地撕咬和窒息中慢慢死去,不得善果。   月雪就被带来了这里,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毒蛇,墨夷坐在他的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接受我,或者下去和它们玩玩,你选吧。”没有恐惧,甚至连迟疑也无,月雪迈步向前,一跃而下,他不是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只是他懂得这时候一旦退却了,他就再也回不到那人的身边了。   墨夷黑沉着脸,看着这一切,他坐在高座上,指节不住地敲打着木制的柄,数着拍子,他想知道那个人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向他屈服。   跳下去的时候,月雪很平静,被撕咬的时候,也是,甚至被纠缠上了脖颈,他也没发出一点声音。红衣墨发,躺倒在群蛇之间,墨夷看到月雪的身上被咬出一个个伤痕,鲜血在不断地涌出,那白瓷似的肌肤被撕扯地全是血红的狰狞,他的嘴唇已经开始泛着紫红的色泽,四肢不住地颤抖,脖颈上的动物也在不停地收缩着自己的躯干,死亡离他如此近。即使在这时,他依旧没有一点表示,仿佛完全放弃了自己,透露出一种濒死的绝美。   墨夷的指尖将木头都抓烂了,他在忍,现在一动他就输了,他不能容许这样的自己。   月雪全身都很难受,这种感觉和当年很像,那时也是如此,没有人能帮他,他一个人苦苦地承受着,却没能换来一个好的回答。   窒息的痛感不停地诱惑他沉睡下去,时间久了,他也忘了自己为何坚持,就这样不好吗?反射性的抽搐渐渐停止了,月雪看不见光明,被黑暗包围着。   墨夷终是支持不住,冲下去,驱赶走所有的毒蛇,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默默地认输了。或许从一开始就输了,你可以为了那个人去死,而我不愿看你死去,墨夷在心中对自己说道,这场闹剧中,他至始至终都是个失败者。 第27章 浮生愿   刑室离药房很远,被送进那里的人大部分都回不来了,所以没必要靠近。墨夷抱着受伤的男子,每走一步,地上就绽开一朵血花,手上的温度流逝得很快,如果不是这样的距离,他几乎感觉不到这个人的气息。   “救他。”简短的命令下达,便有大夫上前查看,床榻上那人的状态让他吃了一惊,那明显就是蛇窟里才能造成的伤痕,这个人为何还活着。   那大夫没多久就结束了治疗,转身对墨夷禀报:“大概是活不成了。”墨夷的银针抵上那人的脖颈,语气半是威胁,半是愤怒:“你再说一遍。”那人也不惧怕,还往前进了一点,任针划破一个小口:“教主也懂医,应该知道,对于这样状况的人即使能救,也没有付出那么大代价的必要。”   墨夷放下了自己的手,让大夫退下,自己一人坐在月雪身旁,他是可以救他的,而他也愿意。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一颗碧绿色的药丸,抬起月雪的头,喂他咽下。药丸入口即化,而且见效很快,仅仅是一个下午,月雪就恢复了意识。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这感觉另他欣喜,连带着看向墨夷的目光都温和了许多,但还是不待见他。   “月雪,我拿我练功关键时候用的药来救你了,没有它,我可能度不过去那个槛,我会死,你开心吗?”墨夷平静地看着他,如水一般的恬静把月雪包围着,没有一丝霸道。   “我能帮你什么吗?”月雪明白这个人为自己付出了什么,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恢复着最初的状态,这份多余的恩情,他不想亏欠他。   “那时,你替我护法,可好?”墨夷握住月雪的手,这个动作不算逾越,月雪也就没有挣开,对于这个人,他怀有歉意,所以不忍拒绝。   “好。”墨夷被这样的月雪融化了,将自己的脑袋与他的靠近,贴合在一起,察觉到那人的顺从,他不禁觉得,自己想要的,不过是这样而已。   魔教事务不多,唯一剩下的那些还被墨夷扔给了教里资格老的那几位,在这里毕竟是实力为尊,只要他还在就乱不起来。   墨夷有时间整日整日地跟着月雪,他散步的时候,他就在后面看着,他吃饭的时候,他就坐在对面给他夹菜,他睡觉的时候,他就卧在他的身旁,不远不近地陪着他,没有干任何过分的事情。   月雪对他很无奈,这个地方是他的地盘,他去哪里他都会知道,一旦自己不耐烦了他就喜欢摆出一副,好可惜,我就要死了的眷恋眼神看着他,狠狠地掐中他的软肋。   月雪偶尔会在院子里看书,外面的空气让他很愉悦,这时那人就会带来一壶清茶,细心地为他倒上,看他呡下一小口,再接过来自己喝上一口,暗暗地偷笑一下 。这种小孩子的行径让月雪颇为无奈,他对他说:“我什么也给不了你。”墨夷也不恼,温柔地瞧着他,说:“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真的很满足。”这般的宽容让人无从拒绝,无法逃避。   月雪是不喜欢这种做不了爱人就做朋友的画风的,只是他欠了那人,不还清的话,怕是心里会有个结,对他,也算不上不公平。   他曾对他说:“你值得更好的人。”确实,凭他的权势和样貌,如果真想要什么人的,并不困难。   墨夷只是看着他,略带些淡淡的忧伤:“可是我只喜欢你呀!”手又偷摸上月雪的手背,安静地暖着,默默地感受那人的温度。   月雪其实有些希望,这个人还像当初那样,霸道又强势,不懂得如何还好对待自己在意的人,而不是如同此时一般,全身心都透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体贴。   大堂里,墨夷躲开了月雪的视线范围,招来自己的亲信:“商阙现在如何了?”下属偷瞄了一眼主人,这些天主子的气息温润了不少,隐藏在骨子里的嗜血被深深地埋藏起来,露出一副无害的模样,以至于让人忘了他原本的样子。但,他知道主子什么都没有变,他的性格只为了那一人改变:“他已经查到您身上了,最近这些日子,搅了我们好几个分舵,不择手段地查我们这里的位置。”   灯影摇晃,衬得墨夷的脸明暗不轻,他挥挥手让人下去了,目光注视着墙上的壁画,久久没有回神:“你要走了,是吗?”手向前方伸去,却只抓住一片虚无,可是那人还是不愿放开紧握的手。 第28章 浮生愿   毒瘴外,容钰带着集结来的正派人士,站在谷口,眼前是浓浓的障碍,周围的人不断地叫嚣着攻打魔教,却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去试探一下环境。   容钰没搭理这群人,告知他们这件事只是想利用他们的力量来找那个人,如今已经找到了,那么……容钰默默咽下一颗药丸,独身一人走进了看不透的雾气中。   人群有一瞬间的静默,接着的便是一阵称赞,各种溢美之词不要钱地从那群人口中流出。“商阁主真是我辈的典范,我等自愧不如。”“年轻有为呀!”“我们就在这里静候佳音。”   有时候,有人出头,不代表就会有人跟上,魔教猖獗多年,不是这群人没有能力去抑制其发展,而是他们都紧紧地守住自己的利益,等待着那个不怕死的出头人,成败,自己都能全身而退。   毒气入体的痛觉在侵蚀着容钰的为数不多的清醒,尽管他已经尽量避开有危险的地方,却还是被暗器伤了肩膀,血染红了衣衫。这次的行动,他没有带任何手下,这件事必须他一个人去做,他不想把那人的安危交给任何外人。   脚下的土地有些湿润,隐约有些雪白的硬物绊住容钰,他好几次都差点摔倒,这里的雾气格外消磨体力,最后支持他的只剩这样一个信念,想再见那个人,想和他在一起。   墨夷守在入口处,如此大规模的行动他不可能不被惊动,潜伏在正派中的线人还告诉他有个傻子独自闯进了他的地盘。对此,他是复杂的,私心告诉他,只要除掉了那个人就没有谁再有资格和他争了,可他不敢赌,不敢赌那人对商阙是抱着怎样的情感,他也不想看见他伤心的模样。   一夜的等待过去,清晨,一个黑影慢慢从雾气中显现。墨夷淡然地看着,那个总是风光霁月的男人狼狈地摔出来,跪倒在他的面前。   “商阁主,别来无恙。”他俯视着这个人,心里不由地升起一种病态的满足,那个胜者正无力地屈服在他的身前,只要他一出手,就能结束他的一切。   容钰抬头瞥了一眼这个男人,挣扎地爬起,以相当的姿态面对他:“把我的人还来。”   “哦,商阁主怎么找人找到我这儿来了。”墨夷面色不变,装作无意地说着,手在却暗暗抓紧了折扇,印出一个细小的痕。   “我知道是你干的。”容钰注视这人,他知道自己此时逃不掉,所以至少想问清楚那人的去向,“那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墨夷的笑渐渐僵下来,眸色晦暗不明,既然糊弄不过去,那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把他带下去。”命令。刚下达,立刻就有人前来,将容钰制住拖下去。容钰被带走前,死死地盯着墨夷,说了一句:“为什么是他?”你可以夺走很多东西,为什么偏偏带走了他。   “因为他是你最宝贵的东西。”墨夷回过头来,与容钰的目光相对,“而我,想看你失去一切的样子,想撕破你脸上的那层面具,看到里面的狼狈和不堪。”   这般的话语没能激起容钰太过激烈的反应,旁人在他脸上看见的只是一片坦然:“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你把他还回来,如何?”   墨夷没再回他的话,不想回,亦是不敢回,他不愿将自己的心思暴露给情敌,这场角逐,他从一开始就失败了,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他果断地转身离开,折扇轻摇,朝着月雪的所在地走去,只留下一句不知对谁说的话:“已经晚了。”   一片花瓣吹入房内落在那人的鼻尖,唤醒了沉睡中的美人,月雪伸手去取下,轻放于手掌间把玩。方向微转,不想看见了旁边立着的墨夷,男子低垂着头,注视着他的发顶,眼里全是淡淡的温和。   “你来了,坐。”月雪让出一块地方,邀请墨夷坐下,他能感觉到男子已经很累了,神色满是倦意,如果不唤他的话,怕是会站立许久。对自己,他从来舍不得过多要求,就这么坚守着合适的距离,让自己一回头就能看见。   “月雪。”墨夷静靠在月雪的身边,半是呢喃地说道,“我想你了。”   一片寂静,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墨夷也不沮丧,就这样默默地睡着了,在离那人很近的位置。   暗牢里,容钰躺倒在潮湿的地上,他还需要很多时间来恢复失去的体力,独自一人来此,他不是什么都没准备的,他有自信可以安全逃出去,只是还没把握那人的位置,他不敢贸然行动,毕竟机会只有一次。   容钰抬起头看向守卫的方向,问道:“你们教主带回来什么人吗?”守卫仅仅瞥了他一眼,满是嘲讽地说:“教主带回来的只有教主夫人,不是你这种人可以觊觎的。”   容钰瞬间黑了脸,如果没错的话,守卫所说的应该就是月雪,只是…墨夷,你最好没动我的人。这么想着,容钰又恢复了一动不动的状态,期间悄悄地咽下一颗药丸,他一心要尽快恢复,然后带那人远离这个讨厌的地方。   暗牢潮湿,不时有水声传出,安静地仿佛空无一人,然而这只是表面的景象,黑暗中掩藏着许多眼睛,不分昼夜地注视着这里,守护着暗牢的宁静。   容钰比他们更能忍,也更能隐藏,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尊贵的皇子,多年的颠沛流离已经使他学会了他以前不懂的许多事。悄无声息地来到那些人的身后,手起刀落,就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暗牢里,响起了脚步声,只有一个人沐浴着鲜血踏出,消失在黑夜里。   月雪是被血腥的气味惊醒的,这种熟悉的气息他格外敏感,一睁眼,便看见了一个不应该此时见到的人。“商阙,你怎么来了?”他起身去触碰那人,这种气味让他感到不安,急于确定些什么。   “阿雪,我想你了。”容钰一把把人紧紧抱住,饥渴地感觉着月雪的存在。月雪反手抱住了他,这些日子,真是辛苦这个人了,对于他,月雪多是愧疚,自己总是任性地让他担心,不能给他一份安全感。   “我也是。”月雪没有任何的避讳,直白地和他倾诉着,借以安下他那颗焦躁的心。   “我现在就带你走。”容钰不想在这里停留,他们可以回家,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在一个属于他们的安全的地方。牵住月雪的手,就要走出房间,却被阻止了,容钰回头看去,阻止他的人是他心心念念的放在心上的爱人:“为何?”为何不和我离开,为何还要留恋这里。   “我答应了墨夷一件事,做完我就回去。”月雪不想欺骗这个人,尽管这样可能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容钰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他笑得十分温和,眼神像要把人浸泡在春水里一般温暖而宽容,他对月雪说:“我爱你,你知道吗?”月雪对爱人的态度有些不解,但还是向他走过去,他不想让他难过,非如此不可的时候,他也希望他可以少一点悲伤。   自然地献上一个轻吻,带着安抚的性质,忽然颈后一疼,就失去知觉,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是那人的轻语:“所以,不会放你离开我一步。” 第29章 浮生愿   容钰看着怀里的人,此时月光为他的眼眸笼上了一层冷色,安静而祥和,这样的他说不出使他伤心的话语,也不能拒绝他,总是这样该多好。   月雪的脑袋靠在容钰的胸前,这个怀抱很平稳,很温暖,不会有任何危险,即使他不能直接察觉到,潜意识里也会无条件地相信着这个人。轻轻地从门里走出,容钰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门口的守卫早在他进来之前就被他杀掉了,可他还是不安心。   “商阁主,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墨夷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一个信号弹被发射出去,可以预料的是,不过一会儿,这里就会被密密麻麻的教徒包围,那就连一丝机会也无了。   如果只有自己的话,容钰有自信可以从墨夷的眼皮底下逃脱,但他还有一个要护着,这项行动就变得几近不可能。“我是来带走我的人的。”容钰恢复了往日沉静的模样,如今有这个人在身边,他可以更理智地思考问题,“墨教主恐怕不便阻拦。”   墨夷忍住了想上去暴打他一顿的冲动,微支着脑袋说:“哦?你的人,那他可愿意和你走。”   “自然是愿意的。”容钰对道。   “可我,偏偏就想要这个人,怎样?”墨夷将手指指向月雪,婉转一笑,“商阁主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若是强行突破的话,你是否有能力护住他。而他,对你而言,和我可不一样,你要试一试我对他的在意程度吗?”   容钰抱紧了月雪,他不想松手,就这么把他交给另一个男人。墨夷见他不动,主动上前来,伸出双臂对他说:“只给你一次机会,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   几乎是把月雪从容钰手中强行抱走,全程容钰没有反抗,只是用视线牢牢锁住了那人,里面满是血色。   教徒此时都赶了过来,将容钰团团围住,在望不到边的敌人里,容钰一个人,像一只孤雁一般,遗世独立,他谁也没看,他的眼中只有那个昏迷的男子。   “放他走。”墨夷用内力呼出一句话来,拥挤的人群立马让开一条小道,容钰闭上双眼,转身离去,身旁是雪亮的刀兵,身后是看不见的黑暗,而他,终将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这里。   墨夷看着那人走远,消失在他的视线,掩下眸里的情绪,抱着人回了房间,这一夜,他没能离开这里,他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看到这个人。这般强留来的陪伴是否正确,他心里并不清楚,只是怕一松手就什么都没有了。   身体被药物治疗得大好,月雪早已不似当初那样羸弱,他很快就醒了过来,却没能看见商阙,身旁的只有满眼关怀的墨夷。“他呢?”月雪问道。   “我放他走了,你放心吧。”墨夷安抚地拍拍月雪的肩膀。   “他有留下什么话吗?”这是月雪想知道的。   “没有。”   “是吗。”月雪眸子轻掩,带着些悲伤,这种脆弱的模样让墨夷有种想抱住他好好安慰的冲动,但他忍住了,他并不是月雪所渴望的那人。   转眼间,墨夷的生死关头就要到了,与这件事一起来的,还有正派攻打魔教的消息。   那天,月雪陪着墨夷,第一次将目光全部放在这个男子的身上,看着他痛苦挣扎,看着他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地板,微微的有些心疼,这都是因为他。   墨夷终究是挺过来了,成功的那一瞬间,他就倒下了,他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持自己坐起,他朝着月雪说:“过来,抱抱我,好吗?”   无法拒绝,月雪把他抱在怀里,听着这个重伤的人喋喋不休的话语:“你今天就要走了,今后可能就没机会再见了。外面是大批的自称正派的敌人,如果这次我不幸身亡,至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我的。”手拂上月雪的脸颊,那人只是看着他,却没有掉一滴泪水,墨夷无端觉得有些挫败。他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悲剧角色,可是观众却不买账。   “你走吧。”墨夷挣扎着起身,对月雪说,眼睛没正对着他,把自己的脆弱都隐藏在深处。   脚步声渐行渐远,墨夷无奈苦笑了下,就不能晚一点再走吗。“来个人扶我一下。”墨夷向着门口喊道,就有亲信慢步进来,瞧见他这副惨样,嗤笑一声:“你这样真是难得。”   墨夷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还不快扶我起来,顺便通知教众今晚之前,全体从密道逃脱,一个也别留。”   “怎么,不是打算与正道死战吗,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呀。”那人看来与墨夷十分熟悉,调笑道。   “有命才有机会追人。”墨夷语道。 第30章 浮生愿   为数众多的武林人士将魔教围得水泄不通,由于研究了许久也没能破掉那层天然的屏障,他们选择激进一点的办法,挖地道。这样的方式若是在平时可没人敢做,在人家大门口挖洞,还不立刻被团灭。如今却可以,因为他们人多,出来一个就能群殴掉一个,所以无所顾忌。   他们劳累了多日,就在工程快要完工的时候,有人从里面出来了。   月雪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对他以武器相对的众人,然后就是容钰,这些日子,他憔悴了许多。   剑尖直指他的心口,月雪没有丝毫惧怕,一步一步向着那人的方向走去,他知道他不会伤他,无论什么时候。   包围圈一点点地后移,这里大多都是认识月雪的,毕竟商阙曾经为这个男子灭了一个庄子,丝毫不讲江湖道义,他们都没把握,自己在伤了这个人后还能全身而退。   来到爱人面前,月雪对他展颜一笑:“我回来了。”容钰转身就走,临走前不忘抓住月雪的手,却始终不肯回头看他一眼,说一句温柔的话语。   月雪就这么任他抓着,被弄疼了也只是轻轻皱了皱眉,一直温柔地注视着他。即使没有回应,即使被那人毫不留情地扔在床榻上,狠狠地宠爱了一番,他的目光始终是柔和的。   容钰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身下人的皮肤都被磨出了鲜血也没停下,月雪默默地承受着那人的疯狂,直至被弄晕过去。就算如此,也没能唤起容钰一点的退让,继续不知疲倦地律动着,仿佛要将人融入骨血。   理所当然地昏迷了好几天,这般高强度的运动就算是恢复了身体的月雪也吃不消,容钰一直守在他身旁。容钰觉得,自己好像爱上了这副模样的他,柔软而脆弱,只能留在他的羽翼下,没有拒绝的可能。他甚至想一直看着他这样睡下去,这样他就无法轻易地离开他抛下他独自一人,尽管他是如此渴望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的眼眸盛满他的身影。   月雪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容钰的身影,只有一个小姑娘在他身边服侍着,见他清醒立马上前慰问:“公子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呢?”月雪问道。   “主子他有事要忙,暂时回不来,嘱咐我照顾公子。”小姑娘回道,年纪轻轻,做事却很利索。   月雪知道那人怕是还在生气,他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听完回话后,掀起被子,就要出门。身上的酸痛感还没散去,但勉强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他就这么向那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容钰在月雪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他是在故意躲避那人,他怕会不小心伤了他,上次的事情他是有些心疼的,但没太多的后悔。   书桌上只有一张雪白的画纸,工作都被抛在了一旁,容钰就那么干坐着,思索着,手上的墨笔把他的衣服弄脏也浑然不知。   “商阙。”抬头,便看见心中所想的那人,只着一件薄衣立在门口,头发明显还未来得及打理,却也柔顺地披着。天气并不温暖,月雪有些不自觉地抱紧了自己。   见此,容钰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把人包进自己的衣服里,用体温给予他温暖,虽是一字未吐,但任谁都能看出,男子眼中的焦急与担忧。这点,月雪比谁都明白,不然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打动他,这个人从来不愿他受苦。   屋里静静的,月雪尽可能地靠近这个人,依偎在他怀里。“知道错了吗?”容钰问道。月雪难得地沉默了,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最难还的不过是救命之恩,他无法忽视那人唯一的请求。   “是我错了,你先回去吧。” 第31章 浮生愿   “我不会走的,我会待在这里,直到你原谅我为止。”月雪抱住眼前的男子,有些事如果不立刻解决,在他的心里就永远是个解不开的结,时刻纠缠着他们。而他,希望能和这个人一直好好的,如果可以,他愿意骗他一生。   容钰看着环住自己的手臂,尽全力抑制住自己想反身揽住他的冲动,他怕一旦他妥协了,会迎来更为激烈的伤害。他早已将自己最柔软的地方暴露给眼前的这个人,只要他想,便可以深深刺穿他的心脏,揭露出里面所有的狼狈和不堪。   “你先放手,我不会离开。”容钰的语气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仿佛累极了一般。   环住自己的手臂缓缓松开,容钰抛下月雪,独自来到桌前坐下,一语不发地批阅着账本。   整个空间都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可怕,月雪靠着容钰坐下,感受到那人一瞬间的颤动,却始终没有等到他转头看向他的目光。   “商阙,那是我欠他的,我的命是他用自己的安危换来的,我做不到完全不顾及他的想法。这是最后一次,我所亏欠他的,我只能还到这个地步。”语气稍稍停顿,月雪看见那人的笔不自觉地停下,便知道,他在听,“我爱的人从来就只有你一个,现在是,将来会一直是。”   墨水滴下,晕开一团大大的黑色,容钰依旧没有动,月雪注视着他,莫名地,眼角有水滴滑落,落在容钰的手上,很轻,却有着刺骨的寒冷,直击他内心深处。   “别哭,我不怪你了。”容钰放下墨笔,用双臂将人抱住,“我怎么舍得再责怪你?”   相信这个人吗,容钰不清楚,他没有勇气去坚信他任何时候都不会抛下他,这是铭刻在他骨子里的不安,估计一辈子都剥除不掉。但在这之上的,是对他的怜惜与爱意,因为太过喜爱,所以愿意独自咽下自己的恐惧,以一个光明的形象去陪伴他,宠爱他。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正轨,唯一不同的只是月雪身边无端多出来不少暗卫,一旦他有想外出的意图,容钰便会立马赶来,陪他做各种事情,除了出门。   外人皆传,商阁主养了个娈童,只听说容貌绝美,却无人真正见过。容钰在一步一步地把月雪与外界隔绝开来,他的身边只有他一个人,他企图接管他的一切,直到某一天这个人再也离不开他。   月雪本就是个敏锐的人,这样明显的隔绝,他不是不明白,因为了解,所以接受。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很明确,找到一个愿意相伴一生的人,而他,也足够幸运。   墨夷的日子就没这么轻松了,整日被人追在身后,也不知道那些人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每次他一有什么举动,就会有一大批武林人士闻风而来。   围剿他理由各种各样,有杀了全家的,有夺人妻子的,还有抢夺秘籍的,其中有熟悉的老面孔,也有不认识的新面孔,唯一相同的是都与他有深仇大恨,要不就是有一颗无私的正义之心,愿为大义献身。   他已经数不清杀了多少人,他本身其实不喜爱杀戮,鲜血的味道让他格外厌恶,但他清楚一旦他停下来,躺在地上的那人就会是他。他不想死,所以死的只能是他们。   他觉得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将这些人聚集起来,想至此,不禁垂头低笑,他到底还是太低估商阙此人了。   不过,那人大概也不好过。多日前,曾有有一股势力找到他,邀他一起对付商阙,那些人并不是武林人士,一举一动全是官家作风。武林不涉朝堂,即使他身为魔教之人,也是如此,况且他也明白一旦陷进这个漩涡,再想出来就难了。于是他果断拒绝了来人,尽管换来更为激烈的追杀,他也从未后悔过。   墨夷吐出一口血沫,冷眼看着不怕死的众人,你们想要我的命还不够资格,魔教成立近百年,底蕴深厚,躲过你们这群人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他还在外面徘徊的原因,只是那个人而已,他想亲眼确定那人的安全。   月雪如平时一般坐在书桌前,闲暇时光的增多使他的作息愈发规律,容钰最近有些忙碌,他不时看见他在安排些什么,只是一看见他来,便故意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来敷衍他。月雪虽然好奇,却也没有过多询问。   房帘微动,进来的却是故人。“岳云中。”月雪唤道。   庭院里已是一片血红,容钰正与一群黑衣人在抗衡,他被袭击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月雪的,可是面前的每一个人都是为杀他而来,只要他一分神,便是万劫不复。府外一片寂静,街上一个外人都无,这次出手显然是预谋好的。   关注商阁主这个名号的人并不在少数,而今却没有一人出手相帮,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只有他们了。容钰向领头之人攻去,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他所培养的人就能到来。   那人瞧见容钰的动作,也不惊慌,缓缓地揭下面巾:“容皇子,别来无恙。”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面孔,容钰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就是这个人领着百万大军攻打他的国家,屠戮他的国民。   双方的作战能力有多大差异,他并不知道,这个人从战争开始,就用人数和武器方面的巨大差异,碾压了他的故国,大国进犯,小国只有投降一条路可走。   可他,不准投降,仿佛戏弄一般地肆意折磨他的民众。他的父皇,那个固执的老人,坐在他的皇位上坚守到了最后一刻,传给他的只是一份仇恨,要让这些人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如今,他在这里,即使明白还不是时候,容钰还是拼命地攻向那人,即使全身浴血,也不愿放下手中的武器。   作为敌方将领,那人的武功出奇的高,容钰能够护住自己的要害,却无法伤到他的性命。他就看着这个人,冷笑着,嘲讽着他的无能为力,挑弄一般地挡下他的每一次进攻。   一抹寒光闪过,剑从容钰身旁刺出,直击那人,就算被强行挡下,那人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神色终于变得严肃起来。   “你是谁?”那人问道。   “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明白,我的人不是你能动的。”月雪将容钰护在身后,独自向那人出手,每一下都是致命的部位。   柔弱的面孔上满是狠厉,伤口流出鲜血,更加刺激了他的感官,月雪进攻的速度加快了。这是不要命的打法,却也是最有效的打法,月雪无数次依靠这些活下来。为什么那么多人,丘原唯独选中了他,只因他不怕死,所以几乎没有弱点,也只有这种人,才能活下来。   容钰只能在旁边看着,看着爱人为自己报仇,却连出手的能力都没有,这种无力感几乎逼疯了他。他所能做的,只是将所有上前来帮忙的黑衣人一一清除,机械地收割着每一条生命。   岳云中就在旁边看着,他想报仇,想让容钰付出生命的代价,但同时也想保护月雪。所以他选择先去劝月雪离开,理所当然地被拒绝了,但是他还是想去做,或许是抱着一丝期望,这样那人会不会就少恨他一点。   这种想法在看见他奋不顾身冲上前的那一刻就消失了,他和他,从来就没有过可能。   剑尖刺入心脏,头领反而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他看向容钰说道:“容皇子,我就在下面等着你。”   剑从手中脱落,月雪回头看向这张熟悉的脸,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你是容钰?你不该是这样的样貌。”   容钰显然没预料到这个反应,但还是回道:“这是为了躲避追杀的伪装,我的的确确是容钰。”   “是吗。”月雪低语,垂下脑袋,变红了眼眸,低声说了一句,“解除。” 第32章 浮生愿   无数的记忆碎片涌入,容钰感到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回来了,那片记忆里都是这个人的样子,那时他还不是如今这般妖媚的模样,那时的他还带着些少年的清纯,一举一动略有些活波。   后来,便是男子满身鲜血的模样,生生地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之后的几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不过,还好,还能见到他,还可以拥抱这个人。   容钰什么都看不见了,也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只想抱住这个人,只想就这么感受到他的存在。此时的失神是很危险的,特别是旁边有一个觊觎他生命的仇人,岳云中也确实没有放过这样一个机会,拔剑,刺去,两个动作只在一息之间。   推开他的是月雪,虽然特意避开了致命的部位,但还是在腰腹上刺出一个血洞,血液不要钱地往外流淌,容钰接住了正往下倒去的月雪,反手一剑刺入岳云中的心脏。   岳云中死了,死时眼里没有太多怨恨和不甘,最后一眼是对着月雪的,他这一生都在为了师门而活,到了最后的最后,他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他想把这个人永远保存在记忆里。   “月雪,你怎么样,别吓我。”容钰手上满是血液,这场景像极了当年那个时刻,即使知道爱人没有大碍,他还是忍不住地颤抖着,泪水顺着月雪的发丝滑下。   月雪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表示,他不知道该如何去信任这个人了,他们的开始是一个骗局,再次遇见,两人都没能坦诚相对,他已经不想再去被伤害一次了,当初有多少的期待,现在就有多疼痛,所以还是别在一起了。   容钰自顾自地说着:“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救兵此时已经到了,这次行动被彻底破坏了,知道自己回不去的人,拿生命发起最后的反抗,战斗愈发惨烈了起来。   一夜过去,血迹被人清理地干干净净,月雪独自躺在雪白的床榻上,容钰已经离开去处理后续的收尾工作了,月雪知道是时候了。   忍着伤口裂开的疼痛,月雪解决掉门口的护卫,这会儿人手不够,这儿的防卫也差了不少。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主子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没能想到这一层,这就给了月雪一个好机会,永远离开那人的机会。   月雪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能去哪里,他唯一清楚的是,他不能待在这里。   容钰回来的并不晚,看到眼前空荡荡的屋子,他便什么都明白了。你为什么还想要离开我,容钰觉得自己自己彻底疯魔了,他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完全控制不了。   月雪走在一条比较偏僻的小巷里,认识他的人本就不多,他不担心被人认出,只是他的相貌太过惹眼,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他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因为在那之前,他已经被抓住了。手腕被容钰抓得生疼,月雪的背被狠狠地撞击在墙面上,唇被那人重重地咬住了,耳边是容钰浓重的呼吸声,月雪想反抗,身体却不自觉地软倒下来,陷进那人的怀里。   “和我回去,好吗?”容钰问道,温柔地看着月雪,“我知道你的答案,但是,被我抓住就再也逃不掉了哦。”   月雪尝试用行动阻止他,却发现自己什么力都使不上了,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容钰抚摸着月雪的柔发,说道:“不过是一点药物而已,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   “看你,伤口都裂开了,你就这么想逃离我吗?”   “没事今后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你也跑不了了呀。”   越说越激动,容钰竟笑出了声。   这个样子的容钰,是月雪从未见过的这个人对他总是宽容的,习惯了他的纵容,他便忘记了他骨子里的占有欲,也从没想过这份过于沉重的感情一旦爆发,会是怎样的恐怖。   容钰把月雪带到一个精心整理过的小房间,然后,一脸笑意地,挑断了他的脚筋,下手很干脆利落,那一瞬间的疼痛让月雪几乎惊叫出声。   伤口很深,月雪知道他一辈子都不能行走了,偏偏那人还一脸满足地抱着他,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乖,一会儿就好了。疼一次就可以了,以后我就是你的腿,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容钰用手滑过匕首上的血液,轻笑着,“月雪,我爱你。”   把人压在身下,细细地剥开每一件衣衫,缓缓露出隐藏在里面的风景,不顾一切地享用着这美好的感觉。他的每一寸肌肤都让他迷恋不已,诱惑着他一次又一次地与他陷入欲海。   明知月雪还有伤口未好,容钰依旧选择如此索要下去,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占有欲,就像阻止不了那人离开他一样,所以,他已经放弃去尊重这个人的想法,他只需要留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在月雪的世界里从那天开始就是一片黑暗,除了容钰以外,没有任何外人,他每天都是被累得昏迷的,然后在又一次的运动中醒来,所有的食物都经由容钰的口渡入他的口中,他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刻。   这样的痛苦直到他第一次吐血才停下,他受的伤其实不重,但是受不住如此的折磨,加上他本就体虚,一旦生病便会十分严重。   月雪先前的几天没能见到容钰,他总是先迷晕他,等确定他昏迷后,才进来喂药和食物。   容钰每次为他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要更多,希望这人能睁开他的双眼,和他说说话。   在第八天的时候,月雪见到了容钰,他的精神看起来并不好,却还是温和地看着他,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你醒了。”自然地坐在月雪的旁边,把人抱起,放在窗前的椅子上,“看,冬天快要过去,桃花不久就会开了,到时我们一起去赏花,可好?”   “容钰。”月雪握住他的手阻止了接下来的话语,“放我离开。”   “别想离开我。”容钰亲切地抱住月雪,说着如鬼魅一般阴深的话。   月雪沉默了,他明白说什么都没用,这个人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第33章 浮生愿   “你想要什么?”黑暗中,有一个声音在询问。   “我只是不想孤独一人而已。”月雪回答道。   “如今呢?”   月雪看不清眼前的景物,这片空间里只有他一人,以至于他可以如此清醒地俯视着自己的内心:“我累了,不想要了。”   血红的花海开了满地。   回归光明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人血红的眼眸,里面满满的都是求而不得的决绝,忽的,就有那么一些微微的心疼。   如今,还想苛求些什么,月雪也不知道,他只是有些累了,不想痛,便不求了。   “容钰,我走之后,按照你自己的路走下去吧。”月雪摸上那人的脸颊,难得平静而温柔地说着,“我对你从来不好,抱歉了。”   月雪动不了,他没有能力去做些什么,但容钰可以,如诅咒一般的话语回旋着:“杀了我。”   容钰抓着剑的手在颤抖,他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拦住将要落下的剑锋,鲜血流得汹涌,唯一一点意识在挣扎,在哭泣,在悲鸣。他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木然,一个绝望。   月雪笑着,看着那么长的剑身一点一点地没入自己的身体里,划破每一寸血肉,感受到生命的流逝,清晰地体会着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凉,月雪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容钰半跪在月雪的身前,手触上那人的鼻尖,那里没有一丝呼吸,寒冷得像极地的荒原一般。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人,他对待他,从来残忍。他说不出什么只想他好好活着就算不是和他在一起也没关系的话,如果再来一回,他想他还是会如此做的,这个人无论生与死,都应该是属于他的。   “你终于完全是我的了。”容钰抱住死去的爱人,鲜血浸了他满身,但他还是温柔地说着,“别怕,等我一段日子,我马上来。”   几年后,那个曾经强大的国家被灭,领军的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听说他仅凭一人说服几国联合,以绝对的武力碾压过境,听说事成之后他一无所求,独自一人消失在战场上,连他的手下也寻他不得,听说他身边始终没有一个红颜知己,恋慕他的女子表白后大都痛哭放弃。这个人有许多传说,可却没有一个是关于他的过去,关于他在成为这般坚韧的人之前的经历,他就像一个蚌,残忍地割去自己柔软的地方,外面剩下的全是坚硬。   人事流转,又是一个秋日,身穿白衣的男子,孤独地走进阴暗的墓室,安静地躺在了爱人的身旁,便再也没有醒来。两人眉目如画,仿佛从未离去一般,被保存在这无人打扰的小角落,淹没在时光的洪流中。   黄泉彼岸,月雪独自躺在这片美丽的花海上,如很久远的过去一样,有些东西从不会改变,比如这片花海,还有花海上来往的魂灵,其中依稀可以看见一些熟悉的魂魄,眼中是千年如一日的木然。   或许还是有不同的,三生石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青衣男子,月雪上前,说道:“丘原?”   “月雪。”   褪去了身份带来的利益纠葛,他们只是志趣相投的熟人。   “公主呢?”   “她早走了。”丘原注视着桥的尽头,眼中隐含着一丝眷恋,却又被很快抹去。   “她舍得抛下你吗?”   “舍不得,所以我骗了她。”   月雪默然,他一直知道,这个人其实很温柔,尽管他不认识过去的丘原,从一见面,他就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把自己紧紧地保护起来,让人看不清楚,不敢触碰。   “容钰呢?”   月雪看向丘原,他还是当年那副模样,脸上全是看穿一切的高深莫测。   “我不要他了。”月雪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可还是忍不住心中快要溢出来的悲伤,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丘原的神色似笑非笑,最终也只是摸了下月雪的头顶,感慨一般地说道:“那就不要了吧。” 第34章 最后的最后   经过花海的那条路向来十分安静,月雪今天也漂浮在细碎的花瓣之上,看着来往的魂魄,他们大都是透明的颜色,透过他们,月雪什么也看不见,他不理解他们脸上的悲喜,也不懂他们落下的每一滴泪水是为何而来。   总有人在此驻足,这里是回忆的地方,是对将要抛弃的人生的最后一次缅怀,或许有人会选择从忘川河上跳下,去赌一个无望的未来,可却没有一个人在这片花海停留。   这里既不通向未来,也回不到过去。   有人朝月雪疾步走来,没有一点弯曲地走来,月雪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却仿佛被全世界的温暖所包围。“我来了。”那人轻语,“我现在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你有足够的能力离开我。”   月雪的手慢慢地收紧,一方面他渴望着见到这个人,一方面他还在恐惧,害怕自己守护不住这份感情,怕自己又选择放弃,如今,他已无处可逃。   “来,你可以的。”容钰平静地陈述着,“不过,除了灰飞烟灭,没有什么可以让我离开你的,就算是那样,我的灰也要洒在你的脚边,纠缠你一辈子。”   月雪找不到什么理由去拒绝这个人,他连挣扎的念头都放弃了,就这么温顺地,等待这个人的行动,仿佛献祭一般,把自己的全部交给他。   容钰走到月雪的面前,看着他,自那之后,他已经多年没见过这个人的模样了,尽管他的每一个部分他都能记得十分清楚,但那毕竟只是回忆,不如现在来得鲜活。   他的手穿过月雪的发间,不重不轻地揉弄着,不时发出细细的笑声,而后将脑袋埋在月雪的脖颈旁,呼吸着他的气息。这番试探后,容钰明白了月雪的态度,便愈发大胆起来,用手挑逗着这人敏感的部位,看着他抑制不住地泛起红晕,为他染上□□的色彩。   这个人对他还是有感觉的,那就够了,他们还有很久很久的时间去换取一个圆满。   丘原将这一切收入眼底,轻笑一声,转身去喝了孟婆汤,忘却一切,静待来世。   花海上多了一个常驻的客人,不时陪在月雪身边,和他说说话,大多时候都在挑逗他,把他弄得害羞为止。   容钰想,这么久的时间磨下来,总有一天,这个人会完全接纳他的,为了这一天,他可以等,他有足够的耐心,况且那个人也跑不掉了,不是吗?   “容钰。”月雪停下来,没有回头,就这么背对着他说道,这是他再见容钰以来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带着异样的温柔。   “我在。”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